第144章 出阁（中）

此时，正房大厅堂里，萧弦在向长辈叩拜。

坐在上首，一身新定制的琥珀色素面杭绸褙子的殷老太太忙伸手制止——

“王爷使不得，别跪了，您弯个腰便好了。”

“喜事礼堂上只有长辈和晚辈，没有什么王爷，孙女婿向祖母见礼叩拜。”

萧弦说着依然直直跪下，弯腰曲背叩首而拜，再抬头时递上敬奉的茶。

殷老太太笑容可掬的接过，再递过去一个厚度可观的红包，萧弦恭敬的双手接过，与老太太四目现对，任凭打量。

老太太目中泪光闪动：时间过的真快，俨然昨天还在揪心孙女亲事如雾里看花，看得见却不敢想，今天这个身份非比寻常的孙女婿已站在自己面前见礼叩首了。

萧弦春风满面的俊容始终挂着微笑，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回应着这里所有的长辈。

殷吉和杨氏喜形于色，但殷吉多了几分自持，大概没想到原以为皇室只是随口说的“联姻”，竟在多年后的今天成真，更没想到这个年轻俊朗的王爷女婿，居然一等就是数年，着实叫人刮目相看，他嘴上絮絮叨叨的说着皇恩浩荡、夫妻和睦、绵延子嗣之类的话，只差没有老泪纵横了；

杨氏眼见这四姑爷不论家世还是身份，便是这皮相——身材高大，相貌堂堂，气宇不凡……远远甩了三姑爷几条街不止，真是要多顺眼就有多顺眼，把她对三姑奶奶高嫁的不爽抛到九霄云外，欣慰至极，与荣有焉的谈笑自如；

同时暗自庆幸，还好自己这继母一直待四姑娘不薄，没去学某些闺阁姐妹对继子女的苛刻和算计，否则还真没脸面对如今的场面。

婕盈偷看一眼个儿高高，手长脚长、目光炯炯的萧姐夫：他长得可真高真好看啊，如果说九世子是貌美如花，那么四姐夫就是英俊伟岸，他往那儿一站就是磁场，会叫人忍不住把目光投到他身上。

今日萧宇也来了，她却没敢多看，只悄悄端详了萧姐夫，越看越觉得他与四姐姐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婕苒羡慕在眼里，不平在心上，但面上依旧维系着她那点傲娇的自尊，含着浅笑观望。

待萧弦向殷吉和杨氏奉茶行礼后，宋老太太搀着罩着红盖头的殷婕茹缓步而出，萧弦始终恭敬如一，向长辈们叩首拜别，殷吉望着这出色的女婿频频点头，嘴里重复的说着互敬互爱的叮咛，到最后险些语不成句，“执手相看泪眼”现实版，不同的是柳永面对的是情人，殷吉面对的是姑爷；

杨氏受了殷吉感染，眼里难得的泛起水光，一片慈母嫁女的心境说着感人的话，还低声叮嘱继女进入王府后一定要戒骄戒躁，忍字当头，退一步海阔天空。

婕茹暗忖这应该是昨天殷老爹亲自教过了。

殷老太太眼里噙着泪花，什么也没说，只紧紧拽着孙女的手一步步走出厅堂门口——该说的昨天都说过了，她不想再说感伤的话让孙女临出门了还掉眼泪。

婕茹感觉那手掌枯瘦干涸，却异常温暖有力，顿时心下一酸：自己穿来也就两年，对这宅子的人始终敬而远之，或是井水不犯河水，相互给脸，并没有多大感觉；

唯有这老太太，过往的记忆加上自己的亲身经历，总会时不时触动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她是真心实意的爱戴这位慈祥和善的长辈，也是拿她当亲祖母一样敬爱。

她此时此刻才算体会到了当年闺蜜出嫁时，“哭嫁”的场面和心境。

祖孙俩交握着手一直到厅堂门口，最后再狠狠一握才缓缓松开，老太太回房去了。

婕茹也由着人牵引到大门前，由兄长殷长清背着出门上轿，之后放下轿帘，启程。

坐在小金屋一样的八抬大轿里，婕茹感觉四平八稳，真想向后靠去小睡一会儿，无奈轿外的鼓、唢呐、云锣……等等乐器汇集而成的交响乐着实让人无福消受，更别想“闭目养神”了，于是扯下红绸盖头透透气。

想到昱王府，婕茹大概是古代为数不多在未出阁时就到过“婆家”走了几遭的人，虽说对这路程早已心中有数，但窝在这方寸之地也只能按耐住性子等着。

许久，轿子缓缓落地，婕茹判断是到王府门口了，赶忙将手边的红盖头罩上头，由青黛和春晓牵着下轿，再亦步亦趋的踩着铺着大红毯子的地面往前走，进门，耳边立刻被灌入各种声音，鞭炮声，嬉闹声，男女老少人声鼎沸，这应该是婕茹来王府这么多次以来首次这么热闹和喧嚣；

想必是一直充当单身贵族的四皇子，忽然有一天成家了，自是引来不少皇亲国戚赶来观望道贺。

不过婕茹虽然来过王府数次，但也不是所有地方都到过，甚至连萧弦饮食起居在哪里都不得而知，就这点看来，她又算是头一遭了，于是一番直走，左弯右拐再穿门过长廊和照壁，终于到了王府正殿厅堂。

接下来便是与现代结婚无二的情形，也是拜天地，拜高堂，夫妻交拜之类，婕茹也只能看见红盖头下的方寸之地，除了人的腿脚部分，啥也看不到，一阵天旋地转的跪拜之后由新郎官拉着红绳子引着进了婚房，也就是传说中的“洞房”。

对于洞房比外头还热闹的情况，婕茹早有心理准备，但往喜床上坐下的那一瞬，还是被此起彼伏的说笑声给成功吵到了，钱钟书先生的那句“……有女人的地方笑多”，经典名言诚不欺我。

纵使婕茹当过几个闺蜜婚礼上的伴娘，但当角色从配角换成主角的新娘时，闻得喜娘一声“请新郎为新娘揭下红盖头”，心中还是紧了紧，片刻又自嘲焦虑了，这新郎又不是头回见，英俊潇洒不说，还打过交道“知己知彼”，有什么好怕的。

萧弦却显得有些紧张，接过喜娘递来的缠红绸蝴蝶结的金色秤杆，轻轻往红盖头里伸去，之后颤抖着手臂小心翼翼的掀起，大有现代人拆盲盒时的兴奋和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