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羽：宫玄商

众人移步，宫远徵才坐下，又听得一句“远徵哥哥！”

果不其然看见宫玄商笑容灿烂美好，跑出两步坐在了他旁边的位置。

“商公子慢些！”侍女忙追过来帮他整理衣服，宫玄商却从侍女臂弯里偏头出来对他甜甜一笑，然后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支桃花递给他。

“送给远徵哥哥。”这是刚才他们移步的时候，宫玄商瞧见了特意去摘的。

宫远徵垂眸，他当时没有理会那个人，对他递过来的桃花也当作空气。

原本以为，对方那副蜜罐里泡大的模样被拒绝一定会大哭大闹。

宫远徵还有些期待他哭得满脸发红。

但他没有。

宫玄商见他不接，兀自硬塞到他怀里，惹得他措手不及，再看过去的时候，对方已经转身跑道宫朗角身边去了。

“这是给朗角哥哥的！”他又递出一支，笑容灿烂，可他不知道，娇嫩的桃花在他面前完全失去光彩。

宫朗角红了红耳朵：“谢谢玄商弟弟。”

宫远徵瞬间觉得不高兴，留意到宫朗角接下了以后，这份不高兴被再次放大。

原来不是单单给他的，而是每个人都有一支。

“远徵哥哥，小桃花你不喜欢，那桃花酥你喜不喜欢？”

宫玄商身边的侍女印雪立刻上前打开了精巧的食盒，里面放了数碟点心，每碟只盛一个，粉色的，捏成了五瓣桃花的模样。

“这是我家公子特地带给大家的。”

点心被印雪拿了出来放在各位公子的桌上，连学堂先生的讲桌上都摆了一份。

清冽不厚重的桃花香气融着墨香在鼻尖若有若无地飘浮了一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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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远徵再次嗅了嗅，好像又闻到了那种温吞的香气。

可是徵宫里分明没有桃花树。

“远徵哥哥，你在做什么呀？”熟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宫远徵回头，只见宫玄商站在不远处朝他招手。

他又朝自己的方向跑了过来，白得发光，红色的衣摆翻腾起来像一团燃烧的火焰，身体的轮廓在阳光下璨得模糊。

“远徵哥哥，吃苹果吗？”

宫玄商从怀里的暗袋中掏出一个红彤彤的苹果递给宫远徵。

宫远徵忍不住又看了一眼他的衣服。

他记得，父亲的暗袋里放的明明是暗器。

那个红苹果又被向前递了递。

“我不要。”宫远徵故意冷脸拒绝，可眼神又停留在那个苹果上。

他当然不是想吃苹果，只是觉得那果子被捧在宫玄商手里格外诱人。

本以为对方还会像今早那支桃花一样直接塞到他怀里，却见宫玄商直接缩回了小手，咔擦一声，自己吃了。

宫远徵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远徵哥哥，你的小蝴蝶要出来啦。”

宫远徵连忙凑近细看。

只见木匣里几根树枝下倒吊的茧开始蠕动。

“咔擦，咔擦。”宫远徵一看，发现是宫玄商鼓着腮帮子一口一口啃苹果，对方还学着他的样子蹲在木匣旁边看着，耳边那条小彩珠辫子还搭在了他的袖子上。

“远徵哥哥，你是蝴蝶的阿娘吗？”

宫远徵长久不变的表情瞬间破功：“你在胡说什么？我是男的，当然是蝴蝶的阿爹”

“哦，蝴蝶他爹，你养了他们多久呀。”

“也就三个月。”

“三个月，好久啊，你每天都在徵宫养蝴蝶吗？难怪都看不到你出来玩。”

宫玄商平时到处走走，也能遇见宫家的其他成员，唯独宫远徵，哪怕在医馆，也鲜少碰见几次。

侍女走过来询问：“公子，我已经取好药了，我们回商宫吧。”

宫远徵见身边的宫玄商站了起来，以为他要走了，心里还有些失望。

他蹲在原地没有回头，仿佛全心思都放在看虫茧上，但视线却心不在焉地散在匣子光滑的木纹上，一圈一圈的纹路像石子砸向心湖后溅出的涟漪。

“不要，我要看小蝴蝶破茧，你回去告诉爹爹娘亲和姐姐，我今天要和远徵哥哥睡！”宫玄商的声音像雨后倾洒的阳光。

宫远徵耳朵一热，有些不可思议地抬头看他。

“远徵哥哥，我害怕一个人睡觉，今晚我和你一起睡好不好。”

宫玄商其实不是害怕一个人睡觉，他是害怕孤独，因此，做什么都想要找人结伴。

看着对方白玉般的小脸上升起一抹不好意思的羞红，宫远徵心跳加快了，唇角翘起又落下，落下又翘起，矜持地点了点头。

随后两人一起趴着看蝴蝶破茧看了一下午，又一起用了膳食，晚上接着盯，这是第一次，宫远徵收到认同与陪伴。

没有人教他该怎么处理自己的情绪，他伤心不知道哭，高兴不知道笑，大人们没有耐心去观注不会哭也不会笑的孩子，他们只会说“这个孩子是白眼狼，没有心，脑子有问题，总是一个人呆着，好像在谋划坏事。”

这几个时辰内，宫远徵漠然的外壳一点点消融，蝴蝶也终于破茧了，缓缓展开瑰丽的翅膀。

宫远徵一伸手，一只蝴蝶就灵性地爬到了他的指尖。

面无表情的小孩终于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连忙向身边的小伙伴分享。

却发现宫玄商没有在看蝴蝶，而是在看他，如星如月的桃花眼笑成月牙，这时剩余的蝴蝶振动翅膀，纷纷飞向明珠似的他。

宫远徵看见蓝色的蝴蝶翅膀倒映在他清澈的眼里，后面藏着自己呆愣的脸孔。

那些蝴蝶有的落在宫玄商的头发上，有的停在他的衣襟上，有的环绕着他慢慢飞行。

这梦幻的一幕看得宫远徵滞了很久。

宫玄商爱笑，唇红齿白，他一笑便连带着其他人的心情也愉悦起来。

宫远徵连指尖唯一为他停留的蝴蝶也叛变飞向了对方都没有发现，唇角绽放出属于这个年龄特有的纯真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