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仙界

荷花灯被一双纤纤玉手轻轻放入水中，暖色的灯光映出女孩的面容。

女孩看着它漂远，念出灯上一笔一划写下的心愿：“愿年年岁岁常住君心。”

另一只灯上则是钟诺的字迹：“望岁岁年年常伴君侧。”

荷花灯越漂越远，像极了空中繁星点点。

程韵又想起了梦中的画面：也是繁星点点的夜幕下，独自站在一汪池水边上......

“发什么神呢？”钟诺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程韵笑笑：“没什么，我们走吧。”

钟诺是陪着程韵来还愿的——从前，程韵许下了一个愿望，她希望可以有人伴她身侧，年年岁岁。

钟诺拉着程韵的手，穿梭在人山人海中。

正值佳节，集市上好生热闹，烟火里，一位老人忽然叫住这对璧人：“姑娘，公子，止步。”

钟诺上下打量着他：“您是？”

那老头只是自顾自地说：“老朽方才见二位命格中并无彼此，若是强行逆天，只怕会坏了世间因果秩序，故出此言。”

“胡说！”钟诺怒骂道，“你这老儿，若想要钱财，直说便是，何必如此说些不吉之话？”

老人的脸在烟火里不甚清楚，但声音是有底气的：“老朽并非胡诌，你们若是坚持在一起，只会是一场劫难。少年人切莫一时意气行事，误了终生。”

钟诺拉着程韵便要走眉头紧蹙：“现在的骗子太多了，就为骗些果腹的钱财，那老头就信口雌黄，什么世道！”

程韵犹豫一下，拉住他：“等等，老人家也挺不容易的，我们就听听他能扯出些什么来，好不好？”

程韵倒也没有相信，毕竟不亲不熟，但她就是忽然想听他编下去。

程韵也不顾钟诺一脸怒气便要拉钟诺转身，可那老人竟不见踪迹。

“看，老头见骗不着钱走了吧？早跟你说过了是江湖骗术......”

许是思虑太重，竟崴到脚了，钟诺直接背起她，向宅子走去：“下次小心点，好好爱惜自己，懂吗？”

少女伏在钟诺的肩上，感受着他的温暖，看着眼前少年的眉眼，乖巧地点点头。罢了，如果这真的是一场劫难，也远比那些话本里的雷刑一类的好。

怎知天妒良人，第二天宫里竟就传来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边疆战事吃紧，钟家自三代以来皆是重臣，朕特派钟氏独子钟诺为将军，率3万大军，驻守边关。钦此。”

钟诺跪在地上，低下的脸上瞬间红了眼睛：“臣钟诺，”

不知是谁的一阵叹息。

“接旨。”

宫里之人尽皆离开，只剩钟诺院里独坐。

“钟诺……”哽咽声响起，却没有说什么，很久，才道一句，“进去吧。”

“外面冷。”

钟诺听得出话里的颤抖。

“你走吧。”

漫天夜色里，星星忽明忽暗。

“我还不想回去，我再陪你一会。”程韵坐下，挨着他，“我们这样看星星的时间也很少的。”

“伴君如伴虎，战场非商场。”钟诺答非所问，深吸一口气，把头埋进双膝，声音比平日更沉闷，“我的意思是，刀剑无眼……”

我很难捡得回一条性命。

所以不想让你在这里浪费青春韶华。

程韵沉默良久：“我们昨晚才去还了愿。”

钟诺不再说话，是长久的寂静。

直到第二天早晨，程韵起床却没见到钟诺，一问才知，将士们已然前往疆场。

钟诺留了一封信。

“此去半生缘已尽，经年数月赴沙间。

刀剑如镜流血泪，莫教乘云笑英雄。”

说是信，也不过寥寥几笔，却道尽离别之言。

许多人都泪流满面，仿佛预见了他们回不来的结局。

战场上刀剑无眼，3万士兵很快只剩三千。

又是一批敌军杀来，钟诺已是身负重伤，无力阻挡，却忽地杀出一片黑影。

是程韵披上了铠甲。

钟诺大概早就忘了，小时候他在学武之时，总有一个可爱的小女孩跟在他身后模仿。

直到后来他和那个小女孩走散，也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现在，钟诺看着父亲教给自己的独门剑法被程韵使出，鼻子一酸，一切尽在不言中。

“钟诺，还记得我们一起放的花灯吗？我说过，生死一起。”

敌人一刀刺过来，眼看就要嵌入钟诺的胸膛，钟诺放在心尖上的女孩帮他挡住了。

只是，可惜了这身战袍，被血色浸染，而且，有点疼。

这是程韵第一次见他流泪。

程韵用冰冷的手帮他擦去了泪水：“钟诺......”她还有好多好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还可以说什么，也没有力气再开口，就索性闭上了眼睛。

程韵听见钟诺在虚弱地叫自己的名字了，可是……我好困啊，钟诺对不起，我太困啦。我的梦里，会有你的......

他们躺在一起，他们的身后，是朝廷的援兵，是敌军惊慌失措的声音，是他们生命开始的地方。

过了很久很久，程韵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水中。

怎么回事？我不是死了吗？这是？阎王殿？

她全身筋疲力尽，很是难受，差点没站稳。

“恭迎公主殿下！”程韵循着声音望去，这才看见了一群衣着华丽的人。

公主？这是来到阎王殿的什么特殊仪式吗？

公主？我？我......我记起来了。

她本为天间公主，程韵。衣食无忧，自由快乐，直到有一天听身边的丫鬟晓晓说：“人间烟火最是好看，那里还有好多好多热气腾腾的美食……”

什么？人间这么好玩！就这样，在一天夜里，这位嘴馋的天界公主私逃去了人间，准备一览人间烟火，一品人间美食。

怎奈她是第一次下界，慌乱间来到一处灵台便两眼放光，奋不顾身地跳了下去。

现在想想，这灵台，应该是其他神仙历劫用的，所以才抹除了程韵在仙界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