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之景

《马可·波罗游记》、《英国书简》等各各样的美妙的描述，尽是假话！什么狗屁"黄金铺成的道路"，什么狗屁"镶嵌着钻石的房屋"，又是什么狗屁"每个人都穿着美丽舒适而又廉价的丝绸衣服"？全是放的狗屁！马夏尔尼在心里猖狂地大笑，哦，不过就是这样么！压根不如伦敦家乡的街道的一个零头！一个破烂的，满目疮痍的贫瘠土地罢了，你管这叫"天朝上国"?

年轻的渔人全身皮肤赤红，那张棱分明的脸红通通的，只着了一条麻布织的短裤，赤着上身，穿着草鞋，脸面上全是贫穷与苦难带来的沧桑，明明只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壮年龄，看上去却是个迟暮老人。

一个老妪坐在渔船船头，原先还默默地伸手一下一下收着渔网，弓着腰低着头，一脸的沟壑，手上全是皱纹，皮肤干瘦，青筋突起，手指上都是厚厚的茧子，听到使团"笃笃”的马蹄声，僵硬地扭过枯树一般的脖子，用无神的眼睛看着队伍，但依旧驼着背，估计是个天生的驼子。

一个小男孩从低矮潮湿的小船舱里跑出去，从船头上蹦下去，跑到了使团队伍的马匹驼的西洋玩意边上，伸着干枯又脏污的小手，蹲下身体，去摸那只神奇的仪器，一副无比好奇的模样。

小斯当东黑着脸走过去，狠狠瞪了男孩一眼，用力踹了男孩一脚，用捋不直的舌头讲了一个字，“滚”。

男孩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仰起那颗被支在瘦小如树枝一般细小的脖子上的脑袋用两只又大又亮的眼睛看了眼小斯当东，没说话，一下了跳了起来，往小渔船上跑去。

托马斯却摇了摇头，马夏尔尼皱了皱眉表示意身后的人不要动，自己走到船头，俯身去看那条小舟，有一个划船人和一个与他们一样金发碧眼的人隐在官员和随从身后，不细看还真是瞧不见。

小舟停在大船前，那个金发碧眼的人走了出来这下子，不止马戛尔尼，所有使者都认出了他，一个传教士，不知是哪支商队带来的传教士。

中国官员面带嫌恶地瞪了那个传教士一眼，用带着浙江吴地口音的汉语道："吾昨天吩咐过侬，喊噢。"

传教士用生硬的北腔官话反问："讲，讲什么？昨天，没，记住。"马童起身挥起蒲扇似的巴掌冲传教士扇去，嘴里凶狠地道："一天下来的功夫你全忘了？告诉你，别想来胡弄我们！今天你要是照我们嘱咐你的话喊了，你的事我们全当是不知道，如若不然，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传教士吓得直哆嗦，仰脸向上叽哩咕噜地叫了几句英语，声音不大，语调发抖，发音也不清楚，但马戛尔尼还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招乎几个水手放下绳梯，让一行人上来。

中国官员率先上梯，但他穿的是厚底官靴，踩在软得直颤的软麻绳梯上直打晃当，官员一下子抓住麻绳，半吊在空中，嗯，还不赖，官员用力把胳膊拉高，伸腿踩住绳梯，拽着绳子吃力地一下子一下子爬上去，爬到一半，身子又是一晃，凉帽一歪，险些掉下去，官员匆忙伸手一扶，重心往后一坐，他再度吊在了半空。

那官员焦急地用劲，把身体甩回正面，吃力地踩住绳梯，用力地一步步往上爬去，拽住绳梯，把身子贴在船体上，伸手去扒住甲板，用力一撑甲板，整个身官员，子腾空而起，把上身往前一伸，"咣"一下子，整个身子重重撞到甲板上，凉帽顺着脖子侧滑到一边，双膝与双肘磕破了，头上也被磕青了。

马僮和传教士也顺着绳梯爬上来，他们穿着便衣与软底布鞋，一下子便爬上了便船，马僮急忙冲过去，扶起官员："大人，大人！您没事吧？"官员哆索着站起来，身子一动，衣服与皮肉粘连，此刻一下子被撕开，官员痛得"嘶"了一声，伸手咬着牙扶正凉帽，看上去无比狼狈。的只小斯当东没有忍住笑意，偏过头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眉眼里尽是嘲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