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宁想起自己的主要目的,接着问:“张大人来此,雪宁不问缘由,只有一事想问,张大人可知前世最后何人称帝?”张遮心想,这个傻姑娘,都到这一步了,他人何须她来担忧打算。
什么都不说,只怕她也是要担心,于是隐晦说道:“姜姑娘,确守初心,神凝气定,不离中正,一切皆有天意。”
他没说的是,这“天意”里,有他的刻意为之,他不顾圣上旨意,已尽全力斡旋沈芷衣和谢危二人,更何况还有将军燕临,这一世他既然有能力改变,就一定要让她平安无忧。
姜雪宁此时并不懂其中含义,只是更为疑惑:“我说张大人,张遮,你这是什么意思?”
叫他张遮的时候仿佛就要开始张牙舞爪,十分可爱,张遮含着极淡的微笑注视着她,仍然没有明说,只是笃定地对她说:“张某相信,你可以。”然后又朝姜雪宁拱手,“多谢姜姑娘安排人照看我母亲,张遮感激不尽。”
姜雪宁虽然对前面的话还困惑,仍然回答:“张大人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张遮听后没有立刻回答,停了一会儿,才对姜雪宁说:“不是的,”看着姜雪宁的眼愈发亮了起来,“你说过,没有分内之事,这样也不是应该的。”姜雪宁低了头,也低了声音说:“是我欠你的,张遮,你知道的。”
“姜二姑娘,你从未看见过自己的好。你总说自己不好,可你若不好,怎会得身边如此多人倾心相待?需知,一时行差踏错,无需终生受过。”
姜雪宁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像有一束许久未照过的光照了进来,重生后,她独行在漫天大雪中,看不清前进的方向。唯一一个跟她一样重生的人,竟然还是她最爱慕又最亏欠之人。其苦不可说,其痛难消磨。姜雪宁对自己说了无数次的“我这样的人”、对自己前世不堪行为的厌恶悔恨,都在张遮的一句“无需终生受过”里卸下了沉重的盔甲。姜雪宁无声地跌坐下来,出了很多汗,像刚从浴房中走出,却又控制不住得流泪。不断落下的眼泪渐渐打湿了衣襟。张遮看着眼前人的模样,分明是一个弱女子,前世拢共也未活多少年岁,却想把一切都扛在肩上。起身回马车中,寻了一件外衣披在她身上,温柔得轻轻拍着她的背,姜雪宁哭得太用力,已经开始打哭嗝。看她好一些后,又说:“娘娘,这是臣最后一次这么叫您,我们都放下吧,那些都过去了。”
她的别扭委屈,拧巴自弃,此时此刻,都得到了慰藉。仿佛在大雾中行了很久的旅人,终于得闲了一刻,可以歇歇脚,喝喝水,然后再出发。
姜雪宁想,过去的事发生便是发生了,她仍是要做很多好事,来继续偿还。想到这里,终是放下心来,抬头间长长的睫毛上扔挂着泪珠,说道“多谢,张大人,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