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我昨天梦见你了。

不是什么特别的梦，是高二那年的十一月我说了些傲慢的话试图树立一个看起来不好惹的前辈形象，结果被你面无表情地打成双手骨折的可怜人。

医院很无聊，靠着家里的财力和地位我果不其然被塞到里头最好的VIP单人间，即便如此周围也还是充斥着那股难闻的消毒水气味。躺在床上倒数了几遍十到一后手机的信息提醒才如约而至，时间真的太慢了。

你的第一条信息很直白，我大概是太久没见到其他人这样和我说话，对你的第一印象就这样往“这人傻得可以”的方向走了。那时我还不知道你会和我纠缠上十几年，硬是把我们俩的关系缠成死结。

我有告诉过你吗，那是我十七年以来被除了父亲之外的人打得这么狼狈，鉴于我的自尊心远大于对你的偏爱，大概率是没有说过。

骨折算不上是特别严重的伤，过了几星期我就办好出院手续接着上学。回到学校以后，关于你的传闻越来越频繁地传到我耳朵里，如果你没有那么耀眼，缘分将止步于此。

这些话也许我不该说，但是林明哲，天赋才能成就了你，过早破碎的家庭困住了你。

你的父母死得太早，太突然，否则他们终将升职，医生的收入很可观，你不用为家里的经济发愁，也不需要改变自己的姓氏。

最开始接近你是为了拉拢，毕竟等父亲哪一天想退休了，家里的产业就要我来接管，像你这样的人才自然不能就这样流失。

后来再接近你是因为欲望，有一阵子我迷恋上抽烟。烟雾刺激着口腔，延绵不绝的灼烧感，咬着一支烟的时候总是可以感觉到那种快感。来自口腔，来自我心底里压抑着的渴望，然而无处发泄，在我的身体里挤得很难受。

承认自己的欲望很难，我习惯了克制。我的家庭规矩严明，父母告诉我要摆正自己的位置，要足够优秀，要克制，谦逊有礼，学会自己解决事情。

所以当我意识到自己对你的渴望，理所当然地选择了克制，克制，自己寻找解决的方法。

然后我发现抽烟是个好办法。

一般我会选择在放学以后，把你送到家以后，回到我的家之前。走到离我家还有点远的巷口里，回想你的身体，做功课时的神情，课间休息时靠在我肩上，你全然信任毫不设防的样子。

接着我会闭上眼睛，忍住心底汹涌起来的渴，然后我抽烟。

时间一长，这一招就没什么用了，我开始有了强烈的呕吐欲望，然而我每天的摄入是经过计算的，餐食是完全健康的。可胃总在绞痛，仿佛我真的留下许多有毒残渣在里面。

现在想来，这种感觉大概是在提醒我把某些话说出来。记得终于吐了个痛快的那天，我久违的感到放松，心情也变得很好。在呕吐时，空虚的感觉也渐渐涌了上来，尚且年轻的我没能明白这种矛盾，现在看来，我大抵是把心中那些不能说的渴望吐了一大半，就像那些食物残渣一样，它们都是“恶心的垃圾”。

这之后你也和我一样高中毕业，我们去了不一样的大学，不过都在首尔。我努力说服我自己别去找你，谁知这次是你来的频繁。狠不下心赶你走的结果就是自己无法克制住欲望。于是我掐住了你的脖子。

那时我应该是恨你的，我听见自己试图挤出一句难听的话，我说我真恨不得——

话说了一半，我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仿佛也被扼住喉咙一般。

你只是注视着我，把我凌乱的几缕头发轻轻地别到耳后。

我想，就算以后我会变成疯子，也无所谓了。

然后，梦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