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莲花坞，各大世家都在这里，他们自觉正义，围剿三毒圣手，江枫眠被拥在中间带头痛呼。

魏婴一路奔得口干舌燥，眼眶都是微涩的，他破开人群朝着那千夫所指之处望去。

紫衣烈烈，皮肤苍白，杏眸睥睨，那一张脸却是透进了骨子里冰冷，像是眼前的玄门百家，都看不进他的眼，骄傲，而又漠然。

魏婴与他视线相对，江澄像是等待已久：“你来啦。”

江枫眠远远就瞧见了魏婴：“阿婴，快过来。”众目睽睽之下可就说不清了。

魏婴未动，眼里只映得下一人。

可有人连死都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棋局。

魏婴抱着江澄，整个人颤抖着，彻骨的寒气打入骨子里，嘴唇失了血色，温热的血洒在脸上，涕泪横流：“为……为什么。为什么还会失控。明明已经认主了，为什么我还是控制不住。”

江澄呕出一口血来：“大英雄，忘了吗？我身体里的这颗金丹是……你的啊。你想打阴虎符噬主的注意，想…想都…别想。我也……是…主。”

江澄紫衣烈烈，向来干净矜贵，如今却拖拉在地上，沾染了尘土和鲜血。

“师兄。”江澄轻唤，魏婴一震，呆滞片刻，这样与平常大相径庭的反应落在江澄眼里。

江澄轻阖双眼：“把他放出来吧，我有话想跟他说。”

江澄见魏婴不动又轻声道：“你们既然已经共情了，你就应该知道他就是你，我帮你们融魂，好让我安心。魏婴，别逃避你的命运，魂魄有失之人是无法守住这份我亲手扶持好的基业的。”

魏婴收住哽咽，咬牙道：“安心？你安得什么心？到现在了你还只想见他？你死心吧，他出不来了，因为我们不是共情，是融魂，他早就被我吸收了！”

江澄微微一怔，暗暗运转灵流探去找，确认魏婴未添新伤才松了一口气，心头血为阵，不死也残，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转而勾了一个不太好看的微笑，凉凉道：“敬夷陵老祖。”

“闭嘴！你难道不疼吗？”魏婴气极竟笑了一声，反问。

江澄幽深的眸子盯着魏婴，也想问一声，你死的时候痛不痛？想来是没有他现在疼的吧，他亲眼见过，他的师兄，被万鬼分食的场景，很快，就那么一瞬间，再痛也痛不到哪里去。

江枫眠受了多年的煎熬，早已对江澄这个鸠占鹊巢之人恨之入骨：“阿婴，你还在等什么？快把那个魔头杀了，这场围剿就结束了。”

魏婴不由的放低声音贴在江澄耳边轻声哄：“我带你离开这。”

江澄不屑哼道：“你以为如果我不想死的话，我会死？”

江澄频繁触碰魏婴的理智线，也不顾旁人了，怒目圆睁喝道：“江晚吟！”

“魏无羡！”江澄也不愿示弱。

两人间的暗潮涌动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一二。

魏婴冷笑讥讽道：“你就这么想死在我手里？因为这个无聊的诅咒？”

江澄看着双眼血丝的魏婴道：“这也是融魂看到的？魏无羡也是真好意思什么记忆都留下来，既然后面的破事你都知道了，你应该知道我现在被你抱着多恶心。”

魏婴一愣：“什么？”

江澄看他装傻拆穿道：“我嫌你脏。赶紧松开。”

银铃儿留下的记忆有限只停留在观音庙以前，所以魏婴是真不知道什么天天，江澄又凭什么嫌他脏，魏婴把手臂箍得更紧：“你又在想他！”

一般这种时候无理取闹就行了。

果然江澄没话了， 他把脸偏过一边，决定安静地等死，偏偏有人不想让他如愿。

滚烫的液体烫得江澄脸颊发紧，江澄被迫转回头与魏婴对视：“活三辈子了，你怎么越活越爱哭。”

魏婴一边抽泣一边道：“你算计人的本事也不赖。”

“不是毫无长进了？”

“你别提。”

……

“江澄呢？”莲花坞血红一片，薛洋衣角沾了血，校服变成了深紫的一团。

魏婴平静道：“死了。”

薛洋震惊：“死了？你放屁呢？”

魏婴低了低头，也不反驳低声道：“他有话带给你，若有一日有人找上门来，江叔叔必然不会保你，但有聂家与你共沉沦，清河聂氏自会保你百岁无虞。”

薛洋敏慧自然猜得到清河收敛尸首与鬼道有关，五十多具尸收入了清河常家命案必然就与清河连在了一起，一条绳的蚂蚱永远比义结金兰的兄弟更值得信任，蓝聂联盟都能离心，更遑论其他。

薛洋却不想听这个：“我杀什么人我从来不会后悔，更不稀罕那个江枫眠。一个没有江澄的莲花坞，我走便是。我只想问你，江澄，他是怎么死的。”

魏婴摆了摆手，上面还有尚未凝固的血：“如你所见，我杀的。”

薛洋犹如霜打的茄子呆呆道：“所有人都见了，是阴虎符，看起来如同失控一般。”可阴虎符已经认主了，两人都知道不可能失控。

剩下的话薛洋没说，江澄把他的后路都安排得如此妥当，还不够明显吗？

“三娘子，三娘子，你等等我啊。”一道声音由远及近，虞夫人美眸噙泪，今日刚端起江澄递来的茶时就已察觉里面下了东西，他只当江澄不会害她干脆地喝了，在醒已在莲花坞地牢，江枫眠哭得肝肠寸断，一口一个鸢儿，三娘子，你受苦了。

母子连心，虞夫人隐隐已有不好的预感，推开身上的一坨，迅速向外离去。

看清魏婴递过来的之物，虞夫人再也忍耐不住痛哭，他走的干净什么也没带走，只有紫电还有些余温。

江枫眠不明所以，为何要为那恶贼拗动：“三娘子，是他将你关进去的，你何故为这白眼狼哭。”

“江枫眠，你是真傻还是假傻？”百家围剿莲花坞，如若不然她虞紫鸢如何能全身而退。

江枫眠不赞同道，：“我江家风骨怎容得邪魔外道。”

薛洋闻言冷哼：“江家风骨就是冲温若寒低头摇尾，像一条狗一样听话？”

江枫眠怒道：“我云梦江氏的事容得了你这个外人置喙？来人把这个邪魔外道押起来。”

左右对视却无人动，几个老人看向魏婴想得魏婴的主意。

江枫眠怔愣几息瞬间苍老几分，不过数年，云梦江氏就已陌生如此？

“我看谁敢！”虞夫人怒喝。

薛洋一怔：“师娘……”

“三娘子，你怎么不懂，他是鬼道，是邪路，他只要在云梦一天我们就会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江叔叔！”一直沉默的魏婴终于开口。

“江叔叔这些年受苦了，莫要在操心了，如今莲花坞的不会护不住想护的人。五六，你俩送江叔叔去休息。”

五师弟，六师弟齐声道：“是，副宗主！”

江枫眠不可置信：“阿婴。”

魏婴冷然，不在看他，江澄留下的东西他要守好，丹府处有微微暖意，魏婴知晓这是结丹之兆。爱别离解封，他却痛的不能表达。

江澄走后的莲花坞，犹如地狱难度入了新手区，一个父子离心的岐山温氏，一个内斗不止的姑苏蓝氏，一个自顾不暇的清河聂氏。

可笑那个权衡利弊左右逢源唯利是图的兰陵金氏居然可以在这一场场风波之中独善其身。

当然还有手刃“三毒圣手”的云梦魏婴同样名扬天下。

处理完一天宗物的魏婴在灯下细细摩挲着银铃儿上的“澄”字。良久，魏婴俯身虔诚地落下一吻，等我，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第一年，有人打着恐出第二个“三毒圣手”的名头上门要求江枫眠交出薛洋，魏婴直接出手将人打残，并放言云梦自会管教，轮不到别人操心。

浑厚的功力，让整个修真界为之一颤，所有人都知道了走了一个江澄，莲花坞如今还有一个魏婴。

第二年，魏婴以云梦水路为中心打通了来往商路，捡拾前人牙慧，人口相传云梦江氏湖地铺金。

第三年，江枫眠禅让江家家主于魏婴。

第四年，江厌离出嫁，金江联姻。

第五年，金凌出生。

第六年，有散修带着自称昔日被灭门的常家常慈安之子常萍来到岐山请温若寒温仙督主持公道。

魏婴携薛洋同赴岐山，命运牵扯的两人再次相遇，薛洋对多管闲事的晓星尘颇有微词。

温若寒指派金子瑶接下这个案子，哪怕是晓星尘对上金子瑶也是犹如春风。

案子处理到一半出现了一个让人意外的身影，聂怀桑，如今的聂宗主。

聂怀桑力保薛洋，这样的反转出乎所有人意料，上位者从不是小白兔，薛洋保下来了，顺便还给他正了名，修非常道行正义事。

饭局上薛洋看着晓星尘阴郁的脸自己都笑了出声。

第七年，名声极好的晓星尘各家都在绞尽脑汁招揽的时候拜入了名声极差的“惹谁都不能惹江家”做了客卿。

第八年，温家矛盾加具，金子瑶在温家翻云覆雨拥温旭启动瞭望台计划，拉近世家与百姓之间的距离。那些人不再自称为“神”。

第九年，行路岭暴露在阳光下，玄门百家寻常百姓都在清河发现自家亲人的尸首，任谁看到以断自家亲人往生路为代价来制约别人家的刀灵，都不会平静，往一时间怨气四起。

聂家祖坟被扒开，各家带回尸首。

晓星尘与薛洋设立“度化堂”为其度化怨气，度化不了发狂的凶尸钉入可以慑魂钉有效控制。

云梦江氏这一举彻底将鬼道拉入正途，堂内少年明媚飞扬，问：“道长，如今他可还算不算得邪魔外道？”

晓星尘笑答：“所修非常道，但行正义事，万事皆有两面性。”

第十年，江氏夫妇云游归来，夫妻关系有所缓和，尽管如此，江枫眠依旧解不开虞夫人心底的疙瘩。

第十一年，风平浪静。

第十二年，温若寒传位温旭，金江温三世家互相制约。

第十三年，温若寒御剑来了云梦。

有人藏笛十三年等故人归，也有人走他来时路走了十三年。

“魏宗主，久等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