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温家教化提前了一年，温若寒召集所有在姑苏蓝氏听学过的世家子弟来岐山接受温家教化，以免将来误入歧途。名为天下实为什么百家心里心知肚明，迫于温若寒威压无人敢多说什么。

温晁在收缴众人配剑之时一道柔声响起：“晁儿，我唤了旭儿来换你，你与阿娘回不夜天。”

一位温婉的美妇出现在众人眼前，众人都在感叹温晁有这么一位美貌的母亲，只有江澄眼底闪过一丝惊愕，她没死，这辈子的温若寒依旧神功大成，若是她再献祭自己对上温若寒的胜算能有几分，想到这里江澄的眸子又沉了下来。

杀了她，这个念头在江澄脑海中一闪而过。

温晁的拳头在宽大的袍子里攥紧又松开，为什么总是旭儿，明明一母同胞父亲母亲就像看不到他一样，心里只有旭儿，努力看不到，荒唐也看不到，什么事情都要交给旭儿去办才放心，在父母眼里自己什么都做不成是吗。

温旭与弟弟擦肩而过时听到了温晁的冷哼。温旭望着温晁落寞的背影微微发愣，弟弟这是在怪我？

被叫起是在三更时分，温晁带着温逐流和一群没睡够的世家子弟，他截到了别家的密报说有两百年妖兽在暮溪山，如果自己斩杀了这等级别的妖兽一定会名扬天下，父亲也会正视于他。

信中地点将妖兽所在位置都标的准确，不多久已经寻到了入口，众人达地洞，内有深潭。温晁猜想看来妖兽就在潭中了：“寻一个人，放点血，把东西引出来。”

能送到蓝家求学的的都是各家的嫡系宝贝，魏无羡得江宗主偏爱，那个不上不下的江家义子被点了名也算得在意料之中。

魏婴面露豹色：“你敢动我师弟？”

温晁一脸无所谓：“换你这个家仆之子也是可以的。”

听到那四个字魏婴瞳孔微缩，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栗教魏婴难以忍受。

江澄一脸平静地看着温晁好似危机之中的不是自己：“一点血而已，我与了就是了又不会要命。”

灵力化为锋利的刃划开肉皮，江澄的血落入潭中，妖兽出来了，所有人开始惊慌失措，包括温晁，不同于密报上所说只有两百年，而是四百年的屠戮玄武。猝不及防的变故温晁还来不及质问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人，电光火石之间温逐流已来到温晁面前挡住了玄龟扑来的致命一击：“还不快走。”

温晁和众人被这一句话唤回了神，纷纷朝出口掠去，本命灵剑都不在身边，要想出去谈何容易，温逐流抱起温晁凭借高深的功力踏石而上。

玄龟失了攻击目标又向百家子弟而去，魏婴将江澄护在身后，江澄看着眼前魏婴的背影又看了看一旁断腿的蓝忘机漂亮的剑眉拧得很深，回想起这个红尘魏婴的所作所为一股控制不住的情绪涌出，抬手拉过魏婴强迫魏婴看向自己：“你凭什么觉得我需要你护着，你压根就不想这样做，这根本就不是你，你以为你在赎罪吗？你以为你能挽回什么？你为什么从来不问问我要不要，魏无羡你知不知道，你的浪子回头，恶心死了。”

磅礴的灵力接近实质化，众人一时间忘了正在逃命，纷纷向矛盾的中心望去，那是江澄吧？他才多大，何等实力啊这是，敢情人家一直都在藏拙。

江澄甩了一击在玄**上，四百年的妖兽承不住这一击一声呜咽痛吼让地洞一时间地动山瑶。面对魏婴震惊的神色，江澄讥讽道：“你看到了？我他妈需要你护着？”

魏婴张了张嘴什么却发现自己已经哑得出不了声，江澄看不得那双桃花眼中的无知困惑，凭什么你他妈凭什么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才最可恨，骨子里的悔下本能的动作才是他江澄最看不得的东西。那是连他都不能否认的来自魏婴的真心悔过。

他和这个人两辈子的爱恨都带到了魂魄里，再也分不开了，江澄声音有些哽咽却亲昵：“魏婴，你连让我把你和他当成两个人的可能都不给我，你真的好自私啊。”

魏婴抬手帮江澄抹去眼泪，他听不懂江澄在说什么，但是他那颗心一样拧得疼痛难当，他尽量压下自己的不解，用着江澄最熟悉的云梦大师兄的语气哄道：“你别哭，江澄你别哭。对不起，终归是我教你伤心了。”

江澄松开了抓着魏婴的手悲极反笑：“你对不起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看到那边的蓝忘机了吗，你现在应该去护着他，去吧”江澄用力将魏婴往蓝忘机的方向推去。

故地重游，总要想起一些尘封的回忆才合适，没有本命灵剑的江澄当时是怎样回到云梦叫人的？江澄本来以为他记不清了，可回忆偏偏如此清晰，他夺了一把凡剑日夜不息地榨着体内的灵力，把用本命灵剑才能达到的十日路程压缩到了七日，一丝一毫都不敢耽搁水米未尽进的他依旧带着人在暮溪山找着本以被埋藏的入口。也许他也是期待过的，期待那个人对他说一句幸苦你了，可他没有听到那个人的关心，他只听到了他的埋怨，那时魏无羡说：“你小子给我过来，暮溪山到云梦只有五日距离吧？你却用了七日，你是不是存心想弄死我。”

也许他们已经熟到不分彼此了，他也不甚在意只作解释：“你傻呀，只算去的不算回的，来回用七日你就感恩戴德吧。”

魏婴还是笑嘻嘻的模样转而又开始怪蓝忘机没有提醒他。

怨吗，有的吧，他江澄也是人怎么会没有怨。

如果你们是两个人江澄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魏婴的爱，可魏婴每做一件与前世不同的的事都要提醒他一遍，哪有什么两个人，他们分别就是同一个，分不了也分不开。

出口已被碎石堵住，唯一的希望就是江澄。

温逐流看着江澄周遭的灵流好像想起什么颤抖地指着江澄问：“那天，是你。”

又是听不懂加密对话，江澄定定地看着温逐流，从乾坤袋中摸出一块玉珏冲温逐流丢了过去，温逐流单手接下抚上了上面的赵字，这是他父亲的东西。当年温逐流被家族驱赶，族中长老长老派人追杀，死亡降临之际得以一名灵流为雷属性的黑袍人相救，后来温逐流与家人跑散遇到了温若寒，温若寒给了他机会让他看到了复仇的希望。

江澄看着温逐流挣扎的模样就觉得好笑走近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道：“素闻温逐流温公子最为知恩图报，如今我更好奇有一天救命之恩与知遇之恩相悖之时你会如何选？”

说罢江澄拎起一旁的温晁丢向了玄龟，屠戮玄武张开血盆大口仰脖接下，可怜温晁连挣扎都来不及就被拦腰咬断，鲜血瞬间染红了深潭。有几道血溅到了江澄的脸上，幽暗的洞里江澄看起来更加妖邪。

在场的大都是百家富养的公子哥，平时夜猎杀走尸都好几个长老跟随，哪里见过杀人的场面。几个支撑不住的已经闭上了眼睛，聂怀桑更是扶着墙吐，温逐流摊坐在地，魏婴像第一天认识这个人一样呆愣地看着江澄。

江澄打通了出口先行跃了出去，又朝着洞底丢了几根藤条。

百家弟子逃命出来顾不得多说什么赶紧四散逃去，温晁死了，要出大事了。温若寒如何能善罢甘休。

金子轩抿唇对江澄行了一礼：“救命之恩，多谢。”江澄摆手没有理，半蹲在洞口前望着背着蓝忘机往上爬的魏婴，不知道在想什么。

温逐流抢回了温晁的上半身，立在江澄旁边：“温宗主不会放过你的，你不要再回莲花坞了。”得不到回音温逐流也不纠结，跳上灵剑往不夜天的方向赶，无论如何他都要把二公子的尸首送回去的。

怎么回的莲花坞魏婴已经记不清了，还未等两人歇口气就听虞夫人说江宗主接到了魏婴传来的信说随便被缴，已经去往岐山帮他们取剑了。

他的信？他从未给江叔叔寄过什么信啊！温晁死了江澄杀的，江叔叔这个时候去岐山焉能有命在，虞夫人气恼地将信丢在魏婴脸上，魏婴展开信不知何人用着他的口吻他的字迹诉说着岐山教化的见闻，他自己看了都觉得这封信就好像另一个他写的。

心底一个名字逐渐清晰江澄？！不，他为什么要害江叔叔，没道理，绝不可能是江澄。信来的比他们回得早这么多天，如果是江澄怎么会在知道江叔叔要去岐山的情况下杀了温晁啊！

魏婴急切地想在江澄那里得到否定，江澄早有预料般等着他，两道视线撞到一起时江澄勾了勾嘴角。魏婴犹遭雷击脸色惨白他居然知道的吗？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虞夫人，快去，快去阻止江叔叔，温晁死了温若寒会迁怒江叔叔的。”魏婴回神对着虞夫人急切道。

虞夫人皱眉：“温晁死了，与取剑有什么关联，他温若寒还兴连坐不成？”

魏婴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这……”

“阿娘，温晁是我杀的。”江澄接过魏婴的话。

虞夫人一个踉跄，扶在桌前咬了咬嘴唇压住额角暴起的青筋喝道：“来人，传命下去所有江家子弟时刻待命准备开护宗大阵。所有在外游历的长老召集回坞”

来不及了，无论怎么赶都赶不上江枫眠了，他们其实都懂这个道理。

这两天莲花坞上上下下的氛围都不太对，向来疼爱义子的虞夫人甩了江澄几十鞭，长老们也进进出出，是个人都能品出来风雨欲来的味道。

江枫眠生死不明，江家嫡系无后人，几个老不死的开始动作起来，迂腐的长老们绝不可能让嫡系那个故人之子上位，这莲花坞终归得姓江。

虞夫人看着堂下自成一列的长老们，忍不住冷笑，早就知道江家烂没想到这么烂，这才几天大大小小的东西都坐不住了：“各位长辈这算什么意思。”

三长老挂着笑带了几分讨好：“宗门还是得立少宗主大家才能有向心股。嫡系子孙单薄，旁系也有小辈是人中龙凤，夫人承过去也好安人心。”

虞夫人紫电作响今日怕是很难善了，如今温若寒虎视眈眈，这群老家伙还惦记起了少宗主之位，人心不齐莲花坞朝不保夕。

江澄一身少宗主制袍入了议事厅，虞夫人也同样眯了眯眼。

长老们纷纷下场怒骂江澄不懂规矩。

江澄先作了晚辈礼继而毫不客气道：“江家嫡系并不单薄，云梦江氏也算宗门大族多得是沧海遗珠，碰巧我江澄刚好是江家嫡系。”

二长老看向虞夫人以为是这个女人想来拖延之策，如果这样就想他们妥协的话未免太蠢了:“嫡系血脉可不是那么好冒充的。”

虞夫人自然知晓二长老的意思，宗门大族自有一套检测血脉的方法江家也不例外，她也不懂江澄这个时候要做什么。

江澄道：“请大长老带我去祠堂吧。”

二长老道：“你……”话以自此，测测又何妨，他不懂虞夫人做这样无用的拖延有何用。

不消一盏茶的时间，大长老大带着江澄回来，大长老面色古怪却十分肯定地向众人宣布：“江澄嫡系身份千真万确。”

没人会觉得德高望重的大长老会陪着江澄他们做戏，屋内鸦雀无声，静得显得那一声茶盏破碎的声音都犹如雷响。虞夫人就这么看着江澄，那双同他江澄别无二致的杏眸里读出了对背叛之人无尽的失望之情。江澄一颗心十分冰冷，他终于众叛亲离了。

虞夫人抬头不想要眼泪落下只轻轻拍了拍江澄的肩膀，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她带着满身的疲惫离开了议事厅。

大长老冲江澄行礼：“少宗主。”

江澄似乎对这个称呼很不满意笑道：“大长老是觉得江老宗主还能回来？”

几位长老对视一眼，如果江枫眠一日在位他们这些旁系就永远名不正言不顺，江澄今日夺位他日江宗主回来定会有一番争斗，几番思索众人拜得整整齐齐：“江宗主！”

江澄坐在主位之上，睥睨这一屋子的牛鬼蛇神，阴郁重新笼罩在议事厅，如果不是这样一张年少的脸遮了几分狠辣，倒真像一位从历经多年血雨腥风的偏执家主，江澄深知江家的根得从内部开始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