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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梧都城，大梧礼王杨盈作为迎帝使，携着十万两黄金前往安国。此去路漫漫，而杨盈不过十六岁的少女，懵懂无知，更别说性子如何懦弱。随行谈判的官员是杜长史，与教导杨盈的明女史。

　　一个忠贞爱国却古板，一个只把杨盈当作废物。这样的队伍，又怎能顺利接回梧帝，顺利回朝。

　　鸣镝响起，不过须臾，只听山石崩落。顾牧判断，杨盈离她们不远，甚至，就隔着一条道。出城的官道四通八达，而宁远舟他们选的，是一条鲜有人烟的道路。

　　只有这样，才能顺利出城，顺利归隐。

　　但顾牧陡然安下心来，不单单是刚刚宁远舟的安抚，更重要的，是时局。

　　一如章崧所说，他不在意杨盈生死，更不在意迎帝使是否能完成任务。但朝堂上风谲云诡，迎帝使杨盈还不该死。

　　元禄倒按捺不住，冲着章崧骂骂咧咧。

元禄“你杀了公主？她才十六岁！”

　　任如意及时拉住了元禄，去拦鸣镝的行为已经被人盯着，更别说，她们双拳难敌四手。

任如意“冷静点，公主应该没事。”

　　章崧自然听到了元禄的话，却只掀起眸，盯着对面不动声色的二人。或许，顾牧还有破绽，但宁远舟，严丝合缝，让人无法窥探。

章崧“你们兄妹，倒沉得住气。”

　　宁远舟松开顾牧的手，顾牧低头却只见自己的手背红了许多。她只默默无言地将自己的手收回袖子。

宁远舟“毕竟相国刚才说过，没有经过多方验证过的情报，就是胡扯。单凭一句威胁，就想让宁某相信您会杀了公主，实在是太儿戏了些。”

宁远舟“若我猜得没错，您确实埋伏了人在桥下，但不过也只是想伪造丹阳王企图谋杀公主的证据，以期日后所用吧？”

　　而另一头，杨盈受了惊吓，本就娇弱的公主哪见过这般场面。可哭哭啼啼的亲王，只会引得旁人戏谑。杜长史安慰杨盈，只是前方山石崩落，而明女史则清了清嗓子让杨盈收起眼泪。

　　与此同时，章崧安排埋伏的人，将将火把插入水流，默默退去。没有章崧的命令，他们也不敢伤这位迎帝使一分一毫。

　　章崧眼里的欣赏愈发盛大，他抬起手，默默鼓掌。

章崧“洞见如烛！现在老夫越来越觉得当初不该选赵季去执掌六道堂了。”

　　但章崧一转眸看向顾牧。

章崧“小顾殿心思难藏，想必也是宁堂主拦下的。”

章崧“好吧。”

　　章崧自言自语，却径直站了起来。他朝着她们，行朝堂拜礼。让二人迅速站了起来。

章崧“若我放弃威胁，仅仅以一个普通梧国百姓的身份请求你护卫公主和十万两黄金安全赴安，赎回圣上，你可愿意？”

章崧“十万两黄金，是我国两年税入，若安国拿了赎金还不放人，大梧不单将人财两失、再蒙国耻，群强环峙之下，亡国也是指日可期！”

章崧“章某虽是世人眼中的权臣奸相，但仍不忍同胞生灵涂炭。宁大人，请你看在同为梧人的份上，受章某所请！”

　　二人显然被打动，章崧一番话真挚让人无法拒绝。顾牧侧目看向宁远舟，可他心意已决，不再与朝堂为伍。

　　却没想，章崧搬出了天道的兄弟。

章崧“还有一事。你可知护卫圣上而被俘往安都的天道道众，已经全数身亡了吗？”

顾牧“柴明他们？”

　　顾牧迅速侧目看向刚刚答话的六道堂缇骑丁辉，目光如炬。她们虽不在六道堂当差，却比其他人，更在乎六道堂的弟兄们，特别是参与天门关一战的天道十六人。

　　丁辉抱着拳，迅速回禀。“因为战事中断的西北鸽道刚打通，就收到了安都哨点传来的消息。天道被俘的兄弟，因为伤重难冶，已经全数殉国了。柴大哥他也……”

　　顾牧凝着眉，红了眼眶。宁远舟闭上了双眼，元禄也同样红了眼圈，六道堂道众也有些抬起了胳膊抹起了眼泪。他们六道堂，不比其他间客组织，情义于他们而言更珍重。

章崧“可惜，他们现在在世人眼中，不是英雄，而是叛徒。”

　　顾牧蹙起眉，有些费解。森罗殿闲置，她又退出六道堂以后，顾牧几乎与外界失去了联系。她手底下独立的情资系统还比不上节度使的信鸽。

　　宁远舟霍然睁开眼，只见在章崧的示意下，丁辉递上来了几份东西。

章崧“这是在我军退守的安州发现的无名揭贴，“六道堂卖国，傻皇帝遭殃”；这是今日凤翔军防御史送中朝中奏章，文中直指天道护卫军前擅权，与安国勾结，以致圣上蒙尘……”

元禄“放屁！”

　　递上来的材料与章崧所说一一对应，顾牧与宁远舟一边看，一边皱起眉。顾牧还在看着无名揭帖上的笔迹，宁远舟就已经将那些文件撕的粉碎。

章崧“你撕得了它，撕不掉天下人悠悠众口。败军之将，自然会拼了命地推卸责任，只有一个人活着回来的天道，就成了最好的替罪之物。”

章崧“宁远舟，你身为六道堂的前主事，就算可以不心痛当初的革新化为乌有，难道还能眼睁睁地看着当初把你从血海里背出来的兄弟死后还背上千古骂名？”

　　顾牧盯着宁远舟，只听宁远舟一字一句，说出了顾牧所想。他们不该归隐，他们应当踏遍青山，游历万千，应当在江湖肆意歌舞。

宁远舟“我若不愿，那就只有一个法子——我亲赴安都，救出圣上，让他亲口对着天下人证明天道道众的忠贞英勇。”

章崧“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那，你去还是不去？”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宁远舟身上，炽热期颐的眼神。良久，她们才听到让人雀跃的答案——

宁远舟“去！”

　　宁远舟举起桌上的茶盏，一饮而尽，还将茶杯倒扣过来，不留一滴。章崧正要松口气，却将眼神落向了顾牧。

章崧“小顾殿，也会去吧？与宁堂主搭档默契，又怎能甘心归隐？”

　　顾牧并未回话，而是举起茶盏，在宁远舟诧异的目光下迅速喝下了茶，接着做出了与宁远舟一模一样的亮杯底的动作。

顾牧“哥哥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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