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鹤冲天

墨兰竭力作出八风不动的情态，但内里早已经是心跳如擂，赵韫琬走了之后，她抄了卷经文后便去看书了。

只是许久许久都停在一页上。

她坐在窗前，看着外头的景象。

这时候已经是暮春了，柳絮飘摇而上，或随水而逝，或委落黄埃，但也总有一二幸运者附着于鸟羽之上，扶摇而上，借步青云。

窗子是开着的，几片柳絮被风吹进来落到砚台里，很快与那徽墨融作一体。

墨兰短暂的出神也很快结束，她定住心神，然后继续把注意力回到书本上去。

大约是过了一个多时辰，侍女浮云抱着些绸缎进来，“姑娘的份例，婢子已取回来了了。”

墨兰点点头，“搁那儿吧。”

因着墨兰名义上是清修的，所以也从没有颜色过于鲜亮的衣服给到她，这次的绸缎同样是浅白色织银绣鹤的。

墨兰本是对衣服上的花纹不很挑剔的，虽更喜欢仙鹤些，但也不是非此不可。

这次的绸缎，大多都是墨兰喜欢的花样子。

浮云年纪小，人也活泼些，便说着外头的见闻，“奴婢出去听说，宁远侯府获罪抄了，唉，赫赫扬扬好几代的家族，说没就没了……”

墨兰略抬眸，“从前并没听说过宁远侯有什么飞扬跋扈倚功造过的事，怎么就这样了？”

浮云耸耸肩，“这谁知道，皇上说他不对他就不对，对也不对。”

墨兰禁不住一笑，“你这丫头，怎么也说这样拗口的话。”

主仆俩正说着话，就看到宓惋夫人身边的大宫女点翠过来，“墨姑娘安，夫人宣您进宫去。”

墨兰赶忙应着，“姑姑且等我换件衣裳就走。”

除却年节等大日子，墨兰是很少很少有机会入宫的，但她也多少认得些路，能觉出这里不是往毓秀宫去的路，便问起来，“姑姑可是带错了路？”

她倒不觉着有什么，毕竟自己也没什么值当人算计的，何况就是算计她，哪有派自己心腹宫女去干的？是以她能端然不惧有此一问。

点翠答道，“回姑娘话，这是去御书房的路，娘娘伴驾时候提起来了姑娘，皇上便说也要见见您。”

墨兰点点头，也不说话了。

不多时，二人到了御书房门口，因着还有大臣在里头，所以高公公便先带着墨兰去碧纱橱后边等上一会儿。

突然，殿里传出来一声闷响，不知是什么东西被丢了出去，接着就是个震怒的女声， “皇上，妾请斩此僚！”

隔着碧纱橱，墨兰看不清楚正殿里帝妃二人的表情，她虽有好奇心但还颇为踯躅于要不要继续听一耳朵，毕竟涉及朝政的事，她不敢不慎重。

“雪蒹，你放肆了。”皇帝声音懒懒，虽是敲打，但似乎并无责备之意，“英国公也先退下吧，宁远侯府通匪的事是皇城司查出来的，你明白么？”

英国公似乎还要说什么，但皇帝已然令高公公送他出去，“先带国公爷去御医署拿些药吧。”

偏殿的墨兰已大概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她用最快的速度偏回头来，但目光还是止不住的要往前瞟。

她只能看见几个太监收拾着刚才被扔出去的似乎是砚台的碎片，小太监们仔仔细细的扫了好几遍，又用心把地毯磨平，这个过程不慢，且沙沙的声音莫名有些磨耳朵，很快，御书房里就什么痕迹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