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寇信传太医为贺峻霖在养心殿处理了伤口,见识了贺峻霖的聪慧才能,原本替严浩翔生气,但见贺峻霖如此尽心尽力,也不得不叹息道:“贺公子……你,朕知,原是朕那不成器的儿子迫使你,但他也是当真的爱你,你又何苦逼他到如此地步?”
贺峻霖垂着头,右手的刺痛清晰无比,嗫嚅道:“……是我不好。”
都是他,不敢表明心意,让严浩翔一个人等了那么那么久,最后还是被伤透了心。
痴情如严浩翔,也终是扛不住,离开了。
明明是好的,严浩翔不该和他贺峻霖扯上关系。世间比自己优异还深情的人多得多。
可严浩翔走了,贺峻霖却觉得,命都没了。人都是这般矛盾,拥有时嗤之以鼻,失去却肝肠寸断。
这半年,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每每午夜梦回都是那人温情款款、眉眼低垂,含笑轻哄自己的模样。足以溺毙的爱意,一夕间尽数失去。
贺峻霖怕了,他识得了最甜,又怎能适应从前的苦呢?他爱得其中深浅,唯自己明了。醒悟太晚。一切竟是咎由自取罢了。
但,若有可能……
想到严浩翔书信中的:细作在官。贺峻霖眼前一亮,当即跪地请命:“陛下,请允我追寻侯爷前线作战。我对胥兰也算是研究透彻,且深知战况,我若去了,定能帮上忙。”
司寇信虽不明贺峻霖是要做什么,但看他仅仅靠书信就与严浩翔打了个完美配合,不得不赞叹他的聪敏与二人的默契,于是点头应允:“也罢,你且去吧,去助二郎,早日得胜。”
前线。
“主子,圣上传口谕,说是给咱们指了个顶好的军师来。现下也该到了。”严竟承替严浩翔绑好臂缚,说到。
严浩翔此时也想不出会派谁来,但是圣上派来,且前线辛苦,不能叫谋士寒了心,他出了帐门决定亲自迎接。
眼见着春过夏仲,东风乍起,天炎而气燥。严浩翔有股说不出来的闷。
而这种闷,在他看到从宫车上下来的是贺峻霖时,达到巅峰。
贺峻霖没想到严浩翔会来亲迎,怔在原地,原本途中打好的见面腹稿也一瞬消失。
还是严竟承率先打破沉默,拱手行礼:“果然,若不是贺公子,宫内兴许也无人能领会主子的意图,与咱们里应外合了。”
贺峻霖喉间发紧,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承侍卫谬赞。”
严浩翔一眼便看到贺峻霖缠着纱布的右手,又在细细渗着血,于是吩咐严竟承:“寻军医,为贺公子处理伤口。”而后更用力地拉紧臂缚,转身回了主营帐。
水汽氤氲了双眸,但此刻不是感伤的时候。贺峻霖深吸口气,谢绝了严竟承让他先休息的提议,追上严浩翔的步伐进了主营帐:“侯爷,且慢。”
严浩翔下意识替贺峻霖掀了帐。
这无心的举动,让二人都怔愣一瞬。
久来养成的习惯,果然非一朝一夕能改。
严浩翔坐到首位开始重新钻研地图:“眼下也无用到公子之处,公子风尘仆仆赶来,大可稍作安顿,处理好伤口再议事。”
贺峻霖有些贪婪地看着严浩翔略消瘦了的身形。
他们有多久没见了?
记不清了,反正很久。久到贺峻霖甚至快忘记被严浩翔放在心尖疼爱,到底是何滋味。
但眼下,所有的爱恨情仇都该放在一旁。唯有战事才最要紧。
贺峻霖不等严浩翔发话,径直坐在他身侧,抬手指着密密麻麻的地图上着重圈起来的一点:“既已圈出,侯爷何不在胥兰粮草营下些工夫?”
严浩翔紧盯着贺峻霖渗血的右手,摇头:“北星木是个有远见的,日夜叫人严防死守粮草营,尚未找到可趁之机。”
“侯爷,非也。”贺峻霖嗽了两声,继续道,“正是要严防死守才好。”
贺峻霖又指着另外一点,道:“请看这处。四面环山,背山处为阴,阴处多出良草供马食。侯爷应当也知,此处定是胥兰喂养战马的源地。”
严浩翔颔首:“是。”
贺峻霖微微一笑:“天佑我浔洲。东风已至,侯爷无需其他,只需派一队死士前往胥兰粮草营正东方位,燃起一把烈火。越旺越好。不过,却也仍要做出掩人耳目的架势。”
“而后,再派一众人前往胥兰马草营下些佐料以毁根基。再一举破边城。”严浩翔几乎是立刻便明白了贺峻霖的意图。
这些天严浩翔领兵一面正面强攻,一面刺探敌情,甚至还要防备宫中细作。已然耗费诸多心神。此计他未必不曾想到,但因缺乏时机,若要纵火,便只能在敌营就地点火。然而胥兰戒备森严,一直无可趁之机。
贺峻霖此刻前来,正如浔洲巧遇东风,解了燃眉之急。
严浩翔当即点兵调将,一一嘱托。
待他终得空休闲回营帐时,贺峻霖已歇在了他的榻上。
贺峻霖几乎是伏在被褥间,偏头嗅着严浩翔的气息,带伤的右手已经重新包扎过,现下伸出榻边,悬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