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许寒第一个看见的人既不是离夜澜也不是陈殷,而是那医馆的主人。
五六十岁的老爷子不断搓着手,干笑了几声才道,
“这位姑娘……您的两位朋友昨个儿已经走了,留下的钱也只够您住到今天中午。哎,闭眼,听我说就好了。鄙人这小本生意,纵然有什么医者仁心,却还是吃饭要紧,要不您……?”
许寒按捺住睁眼的冲动,平静道,
“我现在就走。”
说完,她噌地一下掀起被子,也不管那雪白的被单会不会粘上土,摇摇晃晃地起身出门去了,身后是那老大夫悠悠的叹息。
许寒从袖子上扯下布条,草草蒙在眼睛上,她虽原本当过几年瞎子,奈何早已适应了用新眼睛正常视物的生活,她现在走路不得不一直扶着墙,偶尔还会撞到路人,不可谓不狼狈。
“冒着得罪人的风险救了我,又不肯把好事做到底,罢了。”
她喃喃自语着,打算先找个路人询问方向。
顺便说一句,离夜澜两人把她扔在那里其实也有难言之隐,毕竟他们两个还小,又都是匆忙出门,兜里的钱自然十分有限,要是再自掏腰包供许寒住到完全康复,他俩怕是就回不了家了。
当然,许寒背后那个为她做手术的神秘人也让两人心生忌惮,万一这种人的恩仇观不同寻常,他俩可是要倒大霉。
闲话少说,离夜澜回了学院,陈殷因为这几天一直在大斗魂场参加比赛,索性回家好好休息。
陈小姐躺在温暖柔软的被子里,十分愉快地进入了梦乡。
她做了一个惨烈而漫长的梦。
那个梦被鲜血染色,被尸/体填满,她看到许多人在拼命地战斗,那些人里有萧奈,有她一贯讨厌的梁蘅,也有他们刚刚救下的许寒。
而离夜澜跪在地上,一朵巨大的象谷花在他身前的地面上徐徐绽放。他把血滴了上去,梦境开始剧烈地波动,敌人的举动开始变得异常。
陈殷大概能猜到,离夜澜也许在制造一个庞大的幻境。
这是一场绝望的对抗。离夜澜的魂环一个接一个在空中爆开,鲜血从他的七窍涌出,终于,他连跪坐的姿势都无法保持,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陈殷焦急万分,可她在这场梦里只是一个看客,什么实质性的事情都做不到。
没人知道过了多久,一种强大而陌生的力量倏然降临,绝大多数的敌人死了,仅剩的一小部分落荒而逃。
陈殷终于看到了梦中的自己,离夜澜被她抱着,虚弱地扯出一个微笑,然后一点点冷了下去。
她醒了。
她像疯了一样冲出房间,先打开了离夜澜的房门,对方自然是不在。陈殷短暂地愣了一下,又冲进了她哥哥的卧室。
她像小时候那样,抱着哥哥不管不顾地哭了起来。
陈肆被妹妹吓了一跳,顿时也不困了,一边哄一边问她怎么了。
陈殷抽抽搭搭地说不清话,只反复念着“离夜澜死了”。陈肆大骇,几乎以为离夜澜真死了,后来陈殷冷静了一点告诉他这是个噩梦,他才避免了和妹妹一起哭的命运。
“梦都是反的,你梦到他死,他反而会活得好好的。”
“别哭了,明天眼睛该肿了。”
“这只是个梦嘛,别当真啊。再说了,不好的梦,说出来就不会发生了。”
“好了好了好了,不哭了啊,哥哥在呢。”
“哥哥会一直陪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