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怎么洗了这么多遍，洗不干净吗？"蒋氏随口问道，

见母亲凑到跟前来，张遮这才停手。

"洗好了，母亲。"说完便与蒋氏告别，出府往刑部去了。

蒋氏却看着张遮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正午的日光是如此尖锐，似要洞穿这世间一切谎言，一切欺骗。

刑部的大门还是如以往一般矗立在那里，高高挂起的牌匾只看一眼便叫人心生惧意，来来往往的官员不断奔波着，为这个硕大的皇城找寻着蛀虫。

表面繁华壮观的皇城之下，却有无数暗流涌动着，在这的每个人都对此心知肚明。

张遮坐在案前，例行梳理罪案的关系网，这项他做了无数遍的事，今日却漏洞百出。

他的眼睛止不住得望向落笔的手，纵使他再如何克制，也无法阻止自己的心猿意马。

在第五次梳理失败之后，他放下笔走到窗前，在刺眼的阳光下闭起了眼睛。

他想起那时也是这样一个正午，沈玠正在宫里大摆宴席，说是庆祝皇后娘娘猎得新宠。那不是他第一次见姜雪宁了，每次宫里举办大型的宴会，群臣都要参加，几乎每次都是为着这皇后娘娘。

头那几次他周围的各部大臣还称赞皇上爱护皇后娘娘，后来却都改了口，称那皇后娘娘是妖后，皇上太过宠爱她，必要损害国之根本。

这次许是太阳有些毒辣，而姜雪宁又迟迟未到，大臣们更加怨声载道起来。

只是摆几次宴席，能有他们这些克扣银两，剥削成性，让底层的百姓处于水火之中的大人们伤害的深吗？

张遮摇了摇头，端起面前的水，一口饮下。这时姜雪宁终于出现在沈玠的身旁。

日光是如此刺眼，可他却看到那群臣口诛笔伐的罪人，像盛开的牡丹一般娇艳地盛开在人群的中央。

他从未见过那样的姜雪宁，

明媚灿烂耀眼不掺杂一丝杂质。

从前摆宴席，她也是高兴的，但不知为何颇有些浮于表面之感，后来张遮才知道那不是她想要的。

她似乎被眼前金钵中的水吸引了注意，伸出手便去盛。她的手折射着日光，书中写的肤如凝脂如今倒是有了具象的表示。

她是那般耀眼，张遮低下眼帘不敢再看。

回过神来，张遮抬起自己的手，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又放下。

他问自己，

手可以洗的净，可心要如何洗的静。

………

姜雪宁感受到自己的心钝钝地痛起来，她望向张遮离开的背影，眼睛里有些不舍又有些悲凉，到今天这副局面，她除了自己谁也怪不得，但再转过头来面对姜伯游却又恢复了以往的神情。

"父亲，宁儿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过几日就要启程去蜀中了。

虽已知晓此事，姜伯游仍觉不妥"宁儿，你现在还未痊愈，何不等几日，等身子养好了再做打算。

"我心意已决，父亲不必担心我。"姜雪宁又说了许多让姜伯游安心的话，这才让他罢休。

"我去蜀中的这段日子，还请父亲注意朝廷动向，切莫与谁走得过近，导致有朝一日被人牵连。"后来提及的要求姜伯游也都一一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