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同类

敞亮的洗手间里，胥静和戚忌安就这么站着，像百年沉默的石雕。

戚忌安（尴尬）呃……我洗把脸

少年说罢便扭开水龙头，用毛巾擦拭后，少年的脸庞显得更加白皙，蓝色的瞳孔里显示着长期不愿与人交流的冷漠，清水微微沾湿了他的白发，恰到好处的喉结也露出好看的弧度，低领的白色短衫露出脆弱的锁骨。

胥静（心想）长的不错……

直到现在，胥静才发现二人外表有如此多的共同点：白发，蓝瞳，白的近乎病态的肤色，冷漠的面孔……

可终归不是一路人……

胥静（嘲笑）毕竟我那么虚伪，而他的冷淡是真实的

戚忌安看了胥静两眼，目光几乎要穿透她，胥静慌张地躲开，随后他头也不回就走了

胥静要是我也能做到展示真实的自我，应该比他快乐的多吧……

世界的空隙那么狭小，可时间似流沙从烈日淌至新月，只一刹那。整个下午，胥静和戚忌安都在各自的房间度过，一句交流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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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忌安呼……

他合上书本，将其放在一旁。

这已经是他三刷《人间词话》了，虽然王国维先生的部分个人观点有失偏颇，但大体还是让戚忌安感到满意。

戚忌安闭眼躺在床上，深深叹了口气

戚忌安（凝视着天花板）境界吗？我写的文章也是有的吧……

他看了看床头柜上的书稿，又看了看窗外，夕阳余晖如茫茫青草般在已不灼热的空气中摇曳

戚忌安（低吟）伯乐么，呵呵，我真的配么？

就在这时，一通电话打来了

戚忌安歪，爸

戚父忌安，爸也知道你一时无法接受，但还是希望你好好想想，体谅一下爸爸我，好吗……

戚忌安（漫不经心）我知道了……

戚忌安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戚父哦，今天我跟你妈……呃……唐阿姨出去吃，你自己在家做饭吧，顺便让静静尝尝你的手艺

戚忌安哦，知道了。

说完，戚忌安就挂了。他起身伸了个懒腰，阳光为男孩的纤弱身躯镶上了一层金边，显得分外美好。

做饭给她吗……

有点烦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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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可馨歪，你那情况怎么样？没有被欺负吧？

胥静没有，放心吧，爸爸对我很好……还有……

说着，胥静脑海里又出现了那个少年五官端正，却又冷漠的面庞。

胥静（停顿）就是哥哥有点冷淡……

王可馨（疑惑）诶？

王可馨怎么个事？

王可馨说说看

胥静听我妈说，他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出车祸了……

王可馨……

王可馨这样么……

王可馨听了不禁有点感触，她之前亲眼见过车祸，严重的和轻伤的都见过，特别是呲的一声尤为让人触目惊心。

王可馨可能打开他的心匣子要点时间，你怎么想的，说说看呗……

胥静嗯……

胥静我……不知道……

王可馨（转移话题）算了，不聊这种压抑的话题了，出去吃个饭？你现在是在安康路吧？

胥静（犹豫）是这么说没错……

门外传出厨房戚忌安炒菜的声音。

胥静（疑惑）是他么？

胥静（尴尬）不过这里好像已经准备晚饭了……

王可馨（抱怨）蛤？还真是扫兴啊……

王可馨算了，下次有机会再聊吧……

王可馨挂了，拜

胥静（松了一口气）嗯，拜拜

胥静把电话挂断后，才发现门的间隙传来一阵咖喱的香味直扑她的味蕾

胥静（嗅了嗅）唔，好香……

胥静走下楼去，才发现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香气扑鼻，她不禁咽了咽口水，咕咚一声。

戚忌安（指了指桌上的菜）咖喱饭，还有刚煲的排骨汤，时间紧，没做太多的菜，自己吃吧……

胥静（疑惑）是哥哥你做的吗？

少女的眼眸格外澄澈，像高脚杯里的清酒闪烁着月光，他不得不慌忙把聚焦在她身上的目光移开。

戚忌安（目移）嗯……平日爸不在家，一日三餐都是我自己解决……

胥静（点了点头）还真是厉害呢……

胥静（歪头）诶？爸妈不在吗？

戚忌安（挠头）嗯……他们今天出去有事……

窗外皎洁的光铺满了桌面，而餐桌上一尊盛满红酒的小杯格外引人注目。

胥静（有些担心）哥哥还喝酒吗？

戚忌安（平淡）嗯，没事喝一点

胥静……

胥静（挪了挪酒杯）我觉得哥哥还是不喝的好哦……

戚忌安（不满）我喝酒关你——

戚忌安正准备发火，怒气却又被对方的天真面具掩盖了。

戚忌安（心想）我怎么会……哈哈，陌生的我……

戚忌安（敲了敲酒杯）而且我也没有喝很多，一小杯而已……

胥静嗯……我的父亲……

胥静准确的说，是我曾经的父亲……

胥静很爱酗酒……

空气里酒精的气味让胥静格外的难受，痛苦的回忆似堵不住的泉眼不断的涌现。

胥静（深吸一口气）所以，我不希望哥哥变成他那样的人

由于月光的缘故，她的泪珠更加刺眼，如她悲痛而不为他所知的过往一般，令他不敢直视。

戚忌安（唯唯诺诺）呃……

戚忌安（胡乱地抓头）别哭啦好不好？

胥静（擦拭眼泪）嗯，不哭了。

戚忌安（心想）调整的还真快啊……不想让人看到么……

戚忌安（停顿）那什么……我……

胥静（强颜欢笑）没事的啦……

胥静（轻拂过戚忌安的手掌）不必道歉的……

戚忌安的手掌很敏感，但她的手很轻，像是小猫的头埋在他的手心里。

而那句抱歉，就这么被胥静塞了回去，“对不起”三个字从戚忌安的喉中咽了回去。

之后，晚餐就这悄无声息地过去了，如此寂静，似晚间的森林。

胥静（挥了挥手）我先上去了，晚餐很好吃，晚安，亲爱的，哥哥……

戚忌安……

戚忌安（拍了拍肩）有什么难受的事……没必要藏在心里，虽然我并不值得让人敞开心扉就是了……

胥静（抿了抿唇）别这么想，不过，谢谢你，你是第一个这么关心我的男生。

胥静谢谢……

胥静（苦笑）那些陈年旧事就让它过去吧……

胥静（转移话题）话说哥哥你怎么突然那么热情？

戚忌安诶？

连戚忌安自己也没注意到，他有这么关心这个初来乍到不到一天的妹妹。

戚忌安呃……

戚忌安（解释）可能我们是一类人吧……

胥静（若有所思）这样么……

胥静（望向窗外）我也确实希望如此……

胥静（笑）不说了，我去睡觉啦！

说完胥静有看似开心地蹦蹦跳跳上楼去了，只留下戚忌安一人低头沉思。

她又露出那副掩人耳目的活泼面具，可这终究骗不了他。

戚忌安（自问）为什么我要这么关心她呢？不过一个闯入者而已啊……

他端起了透明的水晶酒杯，犹豫片刻，随后叹了口气又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