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大战过后

在那场震惊江湖的宫门无锋大战之后，江湖陷入了诡异的平静。

心明的人都知道，这两大势力都被重伤，却又仍旧互相掣肘，默契地各自休养生息。

-宫门-

云为衫走的那天，宫子羽坐在石阶上等到夕阳把整座宫门染遍，也没有等到云为衫回家。

云为衫，不会回来了。

野火烧不尽无锋。云为衫深知此理，为保宫门，她以近乎献祭的方式回到无锋。

宫子羽痴痴地等，红了眼眶。在云为衫没回来的那个夕阳天，他把各中道理全想通了。

宫门不够强大，甚至护不住他的夫人。

第三天，宫子羽仍旧没进食，从石阶上回到了他的羽宫，闭门不出。

此间宫尚角和几位长老频繁出入羽宫，并且隐约能听到激烈的争吵。

雪长老站起身，神情愤怒，“根本是一派胡言！”

“我不同意！宫门如今已风雨飘摇，若再引豺狼环伺，下场何堪？”

“执刃大人，您担当不起！”

月公子端起茶杯，动作优雅，“小辈以为，未尝不可。”

“我赞成执刃大人。”

雪长老怒道，“此等大事，岂可儿戏！稍有不慎，宫门将堕进万丈深渊！”

宫子羽开口，“长老，祖训教诲固守宫门，传承百年不假。但如今情势您也已经看到，江湖瞬息万变，情势纷扰复杂。若再固执守旧，宫门凋零只是时间问题。”

“再者言，恪守祖训多年，宫门也仍旧被无锋重伤。”

言下之意，老祖宗的话，并不是金科玉律。墨守成规，只会让宫门愈来愈凋敝。

雪长老拂袖而去，“嘭”地一声摔上门。

宫尚角姗姗来迟，看着茶厅内对坐的宫子羽、月公子二人，心下了然。

“雪长老同意了？”

月公子淡笑，“算是吧。”

全然不顾那小老头被气得脸红脖子粗。

“祖训文书修改需要时间，尚角，你只管先去办事。”宫子羽道。

宫尚角颔首，“事已办妥，不日将迎商家入宫门。”

-角宫-

宫远徵在药房熬了一晚，又来角宫找哥哥，哥哥却一夜未归。他撑不住困意，伏在茶室的茶案上睡着了。

天将明的时候，有类似鸟叫和铃铛的清脆响声，把他从梦里吵醒。宫远徵按了按太阳穴，一脸倦怠地起身。意识回笼，才发觉那铃铛声是少女清脆的笑声。

少女？宫紫商的笑声像撞钟，绝对不是什么铃铛。

宫门里不曾有人会笑得这般肆意热烈。更别提角宫。尤其是上官浅那个女人走后，角宫屋檐像是罩上了无名的乌云。

宫远徵支开木窗，清晨朝露未晞，有薄雾浮在树间。初升的太阳光温暖又暧昧，笼着树下那张飞扬美艳的笑脸。

一团明亮的颜色。

鹅黄色。

宫远徵心头一动，撞进那漂亮的、亮晶晶的眼，促狭地收回了探视的目光。随后他咬咬牙，三步并作两步飞下楼梯，人未至，暗镖先到。

还未淬毒的尖利暗器向少女飞去，幼稚的小狮子蛮横地在给入侵者下马威。

少女眼波一转，只轻轻一拂鹅黄色的广袖，那暗器纸糊似的便掉了下来。

“呀，什么东西。”少女笑眯眯地蹲下，捻起暗镖，“好精美漂亮的飞镖。”

宫远徵：“……”被这些许出乎意料的反应噎到，脸上冷凝的神色略略僵住。

少女蹲在树下，仰起头看向走近自己的人。

“还给你。没坏吧？”

声音清越，带着些许江南水乡的吴语软调。

一朵盛放的黄玫瑰花。

有微风轻轻吹来，枝叶晃动，阳光漏在少年的肩头上。少年眉眼如画，未发育的眉骨不像宫二般锋利，圆钝又锋芒毕露的年纪，青涩又意气。

少年澄黑的眼一眯，刻薄的表情破坏了这幅画的美感。

“你是谁？”

“闲杂人等未经允许进入角宫，当受拶刑。”

小恶魔嘴角一翘，静静地等着眼前的人或惊慌、或发难、或装可怜——像他那旧日嫂嫂一样。

“你就是远徵弟弟吧？”少女明眸皓齿，依旧笑意盈盈。

宫远徵被她的笑蛊得一愣，随即眯起眼睛——越漂亮的花越有毒，他这个擅制药的人再清楚不过。

“我是你的新嫂嫂。”

“我叫商陆。‘昼长睡起多情思，看遍林阴商陆花’的‘商陆’。”

宫远徵因这初春难得的阳光而跳跃的心尖蓦地一痛，然后开始泛酸。他冷笑一声：“嫂嫂？哪门子嫂嫂？名不正言不顺。”

明明心里已经堵得要死了，但嘴上依旧卖力：“我可不记得宫门昨日选新娘。”

“你哥哥看重我，山水迢迢把我接来宫门，我自不是宫门仪式选来的。”商陆浅笑，一把捞起地上刚刚逗她发笑的白猫，站起身。

宫远徵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心突突跳得厉害，却说不清是愤怒还是别的什么情绪，随即磨了磨后槽牙蓄力，准备开始他的拿手好戏——鸡蛋里挑骨头。

“你——”

“远徵，不得无礼。”宫尚角大跨步走进角宫，一开口不是解释，而是喝住了又想发难的宫远徵。

“哥哥！”宫远徵委屈地看向兄长，“她是谁？这又是哪里来的女人？”

“角宫才清静没几天！你又要给我找新嫂嫂？——”

“嫂嫂？”宫尚角一愣，随即看向噗嗤笑出声来的商陆。

商陆笑得开心极了，摸着怀里的白猫，“宫尚角，你这弟弟真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