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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水 第十三节 尸香狈

奥日与萤火意志后传:光——影,尼文——尼博尔

自从加入腐朽猎手以来,贝莱姆都对他的上级们言听计从,并且总是对他们决策的正确性坚信不疑。

既然想到了腐朽猎手的领导者们,就不得比提一提塞巴斯蒂安。很难说塞巴斯蒂安是一个具有人格魅力的人——塞巴斯蒂安怎么可能有人格魅力?他脾气火爆,睚眦必报,生性残忍,冲动又蛮横……该死的,如果他不是执政官戴尔文的儿子,一定会有人把他大卸八块。

不过呢,塞巴斯蒂安也只是首席腐朽猎手而已,他并不能代表腐朽猎手这整个组织,无论他整个人有多烂,腐朽猎手都是一个令他尊重的机构——也是令他自豪和热爱的组织。当整个社会被骄奢淫逸和好吃懒做腐蚀的时候,腐朽猎手是唯一一个坚持不懈地贯彻根除腐朽这一重任的组织——

不要提精灵,精灵是静止的利己主义者,他们漠视平民——无论是理事会还是哨兵,都只知道在教廷和共和国的小圈子里眉来眼去,尤其是和议员勾肩搭背,好让寡头给他们提供包括格勒克矿石在内的资源;他们漠视战略性和持续性的策略——他们甚至不愿意倾巢出动,消灭静谧森林内的红色撕裂者们;他们甚至没有道德底线——提撒这个杀人狂魔就是最好的例子。

再看看尼文其他的势力——教廷呆滞死板,只知道祷告和戒严,不仅如此,还向共和国的公民输出他们怪异的思想;议会腐朽不堪,议员满脑子都是在议会里通过劫贫济富的法案,好为他们的金山银山添砖加瓦;莫基和其他林地的生物活在现实和梦想交错的原始国度,他们甚至没有像样的组织!

反观隐居鲍尔之触的都桑王朝的“前朝欲孽”,倒是很令人期待……不过,虽然很令人期待,但他们至今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成绩。

腐朽猎手自然是唯一一个美德与成绩兼备的组织了!而且还是全尼文唯一一个如此崇高而伟大的组织。他怎能不为自己和自己的组织自豪?

虽然这个组织摊上了塞巴斯蒂安这么一个烂人领导。

虽然塞巴斯蒂安十分不讨喜,但得知他打算发动政变时,贝莱姆还是被吓得心悸起来。

震惊,当然要震惊!塞巴斯蒂安的家族是全共和国最大的寡头,他的父亲是共和国的执政官,而他是执政官钦定的腐朽卫队领袖,不仅如此,他还很年轻,他理应是现存体制的最坚定的拥护者……他为什么要政变?

他的解释也很合理。

他是一个爱国的人,也是一个爱护人民的人,而现今的体制与统治者虐害四方,多名寡头执掌权柄,却一头埋进瓜分利益的福禄宴里,做尽威孚由己、伤化害民、恣行凶忒之事,以致现今农商破产,民不聊生,饿殍横巷,他无法坐视不管,他必须推翻共和国现今的政府。

那么新生的政府应该从何而来?塞巴斯蒂安提出,寡头瓜分国家利益的工具是议会,因而必须加以取——反观都桑王朝如今的继承人是英明的君主,奥古斯特二世,他正直而仁慈,可以担当治理国家的重任。只要迎回都桑王朝,复辟君主制,就不会存在罔顾人民利益而只顾坐地分赃的寡头——届时,水利将得到数十年未得到的翻修,田地将重新变得肥沃,粮食能够满足自给自足,商业能够繁荣到夜不闭市……

没人能拒绝如此诱人美好的景象。

所有腐朽猎手,没有一个人能够拒绝。

做好了决定,那么接下来就是制定流程和分配任务了。

塞巴斯蒂安会把黑斑病出现传染病状的消息放出去,只要消息传播够快,便会引起恐慌和人群的不满——他自有他的办法,把消息传到对流言最敏感的地带。他会引导戴尔文,让执政官派遣国民卫队去维护秩序,这样一来腐朽猎手就能全权掌握国会大厦的武装力量。在即将召开的议会上,腐朽猎手会将精灵引走并将他们全部杀死,同时武装控制议会,直到都桑王朝的继承人亲临议会,然后宣布都桑王朝复辟。

为了确保计划能够顺利进行,腐朽猎手做了充足的准备贝莱姆的任务是确保戴尔文正常返回国会大厦。

他在要塞对面的楼房阳台上,抬头可看见房顶,远眺可看见要塞大门。他看见戴尔文带着精灵们出来,看见了寡头的走狗——国民卫队对一个衣衫褴褛、瘦弱不堪的老妇人施加暴行,也看见了那个叫希姆的灵魂链接能力者治疗了老妇人怀里的孩子……

扪心自问,他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善良又敢于直面现有秩序的精灵了。至少……他很久没有见过了,很多人也都没有见到过了。

至于上一个愿意做成如此行为的精灵,上一个曾一度向大众表明善意,并切身为大众做出善行的精灵……

或许可以追溯到上一个治疗者——

她叫玛哈,提撒的伴侣。

看到希姆治疗好了那个孩子,心中泛起的一波涟漪让贝莱姆有些坐立难安。或许,精灵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坏……

他面部痉挛,心虚得神色不安,紧致地环顾四周,发现身后的房顶上不知何时来了一只黑狼——还较为年幼,但已有两个贝莱姆那么大——更重要的是,黑狼的背上还骑着一个披着黑色皮质风衣的精灵,一个他看着十分眼熟却叫不上名字的精灵。

那精灵体态匀称,风衣下的四肢精壮结实,像狼鬃一样的茂密鬃毛从两肩和背后垂下,两鬓的白毛盖住了本就短小的耳朵。他的脸棱角分明到了刚劲凶狠的地步,犬牙从嘴角伸出,眼睛比深林中的头狼更为尖锐有力,锋芒般的瞳孔时刻释放着恐吓般的威压,而左眼上爬着两条怖人的伤疤,将本就凶恶的眼睛映衬得更骇人。此外,他的胸口严严实实地裹着长布条,遮住了胸口的部位。

那精灵用锐利的目光在贝莱姆身上扫了一下,又将冷峻而不屑的目光移开。

他……他是谁?

在被瞄了一眼后,贝莱姆几乎是大惊失色,下意识想丢出腰间别着的炸弹,当自己的手握在炸药瓶上时,他才安心下来。

我在紧张什么……他咽了一口。此时,他发现那个精灵又瞄了自己一眼。

贝莱姆缓缓转过身,继续看那个医生。他看见那个老妇人被国民卫队拖曳下去,希姆医生怏怏不乐地被戴尔文领走……还有一颗炸弹从自己的方向飞到要塞的台阶上。

炸弹?!

贝莱姆的脸都吓黑了,双手在自己的腰间疯狂搜索,却找不到刚刚还在自己身上的炸弹。

怎么回事?!他根本没有把炸弹扔出去,为什么会?!——

电光火石之间,一把精灵能量汇聚成的淡蓝色匕首在半空中击中炸弹,炸弹霎然爆炸——火花迸发,烟雾弥漫,随后现场只剩下了执政官戴尔文,那个名叫希姆的精灵不见了。

贝莱姆也没心情关心希姆去哪了——为什么炸弹自己飞出去了?!他什么都没做啊!——不行,他不能留在这里,他得赶紧躲起来!

擦掉额头上滚滚的冷汗后,他飞速跑下楼。此时的街道已是人流涌动,人们因公共场合突如其来的爆炸而陷入了惊恐——当然了,贝莱姆也是。他也并入了涌动的人流,左转,右转,左转,右转……他来到了腐朽猎手的哨站,一个破旧的楼房内。

他匆忙地关上门,丝毫没有留意过自己的身后,并急匆匆地快跑上楼。

他的同僚正坐在房内等他。高大的布莱克,自从腐朽猎手创立以来便加入了猎手组织,他的脸上还留着提撒时代间与腐朽怪物战斗留下来的伤疤。布莱克是公认的最骁勇善战的腐朽猎手之一,他曾正面与摩多对抗过,在与头有三个格勒克那么大的血红色怪物正面交战,并且成功砍中了那脏东西的头——若不是红色撕裂者有可怕的自愈能力,摩多一定会死于非命。

布莱克困惑地侧视着楼下惊恐涌动的人群,再看向贝莱姆。

“发生了什么?”布莱克泰然不惊,一只手早已握住了自己腰间的板斧,他的声音雄浑有力,音量却不大,腐朽猎手们有经受过专门的训练,无论何时都不会大喊大叫,以防隔墙有耳。

“该死的,是我的炸弹!”贝莱姆扶着墙,气喘吁吁,走进房子的一侧,努力压低嗓音,“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炸弹自己飞出去了,还砸向了戴尔文……”

“你用炸弹袭击戴尔文?!”布莱克怒不可遏,贝莱姆感觉他几乎要举起板斧砍下来,但音量还是被控制住了。

“天呐,不是我干的!虽然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但我真的没把它丢出去!——”

话音未落,楼下传来了开门的吱吱声,紧随其后的是撞门的响声,以及快到匪夷所思的上楼脚步声。

有人进来了!

该死的?是谁?……刚刚发生爆炸就闯进来了,这么巧?还有他走路的速度为什么这么快?!这家伙是谁?!

两个格勒克没有再争吵,而是不约而同地举起了自己的双板斧,同时远离房门——感觉就在三秒之内,开门的家伙便从楼下奔上了楼,并且一脚踢开了门,贝莱姆清晰地看见了他的脸——他是一个精灵,一个脸上有疤的精灵——那个骑着黑狼的精灵!

怎么是他?!

面对闯入者,贝莱姆还沉浸在震惊之中,他的同僚布莱克已经熟练地抡起两把板斧,一把已然向精灵挥去,另一把也高高举起即将发动第二轮攻势,完全没有打算对眼前的精灵下轻手。那精灵似乎也完全不需要他的怜悯,他以瞬雷之势将剑挥去,即将挡开了布莱克的斧子——不,不止于此,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把贝莱姆的脸都吓黑了——那精灵没有选择挡开斧子,而是直接砍在了布莱克握斧柄的手上,手指在剑锋下如芹菜般断开,鲜血迸发,血肉飞溅,斧子也如垃圾一般飞向了一边。

布莱克本能地惨叫出来,贝莱姆从未见过他的面部如此痛苦而狰狞,只是看着眼前精灵的攻势便已经吓破了胆。那精灵也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手中的钢制长剑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完美而顺畅的曲线,随即砍向了布莱克的脚,长剑宛如无法被阻挡,呼啸着截断了小腿。布莱克连发起第二轮进攻的时间都没有,便失去了双脚和平衡,嚎叫着开始向前倒下。

事情发生得太快了,绝对不超过三秒——贝莱姆在惊愕与震惊之中甚至来不及反应,布莱克就这么被打倒……致残了!他可是最优秀的腐朽猎手之一!为什么眼前这个精灵的动作会这么快?!这不可能啊,这!——

那精灵已经将布莱克放倒,却还没停下手中的动作——他毫无犹豫,一手托起布莱克正在倒下的身躯,另一只手用那把带倒刺的钢剑插进了布莱克的胸口,并将强壮沉重的布莱克一把推到了他原本坐着的位置上,也将那把剑从胸口插进椅子里,将布莱克钉死在了上面。

随后,那精灵踩在布莱克的身上,缓缓转过头来,向贝莱姆投来那阴冷恐怖的目光——贝莱姆瞳孔收缩,惊声大叫起来,如受惊的兔子一般向后退却。他刚准备转头逃离,就发现不知何时,有另一个雌性精灵,握着一把发光的精灵之剑抵着他的下巴。

布莱克怒吼起来,被身上的精灵狠狠地挥了一拳。

“你为什么不砍他的手,伊弥?”那雄性精灵踩在布莱克的脸上,冷淡地对一旁的雌性精灵问道,“他手里还有武器。”

“可他没有反抗……”伊弥有点委屈地皱起眉头,“他什么也没做,不该伤害他。”

雄性精灵闷闷不乐地又在布莱克鼻子踩了一脚:“腐朽猎手,嗯?”说完,他瞪了一眼呆站在一旁的贝莱姆,并指着他下达冰冷的指示:“坐下。”

贝莱姆两腿发抖,瘫坐在椅子上。他两眼紧盯着那雄性精灵,那鬃毛一般的毛发,那锐利的双眼……他似乎认出来这是哪个精灵了。

德弋,他一定是德弋,他刚回到尼文!……他……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腐朽猎手?”伊弥的剑紧紧贴着贝莱姆的下巴,那湛蓝色的双目也紧盯着他。

“看,他们身上有用腐朽能量做成的炸弹。”德弋从脚下的布莱克身上取下一个紫色的圆瓶,“他们从十几年前就开始用这种武器了,执政官特批腐朽猎手使用这种武器,只有他们会有。”他瞄了一眼痛苦地嘶吼着的布莱克,又往他脸上揍了一拳,这一拳下去,布莱克的眼圈直接就发紫了。

“说吧,腐朽猎手,你们和都桑王朝是什么关系?”德弋不知从哪掏出一把黑色的匕首,刃尖抵在布莱克的眼睛上,语气冷酷而平静,“我只问你一次。”

“精灵!你有什么资格审讯我?你们这些傲慢自私的精灵,你们!——”

德弋一把将布莱克的头死死按住,并毫不留情地挥了三拳。

“你还剩下一次机会。”他将匕首抵在布莱克的下巴上。

布莱克回之以怒目,并朝着他的脸啐了一口。

一声戏谑而诡异的笑声从德弋口中传出,随着他擦掉脸上的浓痰,笑容转瞬即逝。

不知何时、从哪又拔出一把黑色匕首,他用两把匕首将布莱克的双臂都钉在了椅子上,对着布莱克长角的脑袋狠狠挥了三拳,又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将两根手指的的尖端插入布莱克的眼睛内,随即起来,令其在眼睛内搅动起一片血肉。

任何人都没办法在这种刑罚下若无其事,布莱克被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只能无助而痛苦地尖叫起来:“不!不!我说,我!——”

德弋拔出了手指,却完全没有停下的样子,而是掰开了他的嘴,将整根舌头连根拔出来——鲜血从口中飞溅出来,洒在了贝莱姆的脸上,引得两个格勒克都像吓坏的土拨鼠般惨叫起来——德弋又死死扒开布莱克的嘴,死死地,十分用力地……随着“咔”的一声,他将布莱克的下颚整个卸下,又随着一阵血肉撕裂的声音,布莱克的下巴彻底从他的脑袋上分家出来了,并被德弋丢在了一旁。

没有比吓傻了这个词更适合形容现下的贝莱姆了,他的眼泪一股脑地涌了出来,裆下也很快湿了,这还没完,德弋手中又多出两把匕首,插入布莱克的腹部内,并向两侧划开,一时间,脚下格勒克的肠子如雪崩般涌出,体内的各种说不上名字的液体和不可名状的内脏肉块铺满了房间的地面,整个房间变成了只有血肉模糊与鲜血恶臭的恐怖屠宰间。

德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音调向上扬起,听起来是排解了压力。

然后,他慢慢转过头来,用看向贝莱姆。

一声“呜啊”响彻了整个房间,仅存的这个格勒克满脸鼻涕眼泪,在恐惧的电击下颤抖得像个闹钟。

德弋从布莱克抽搐的身体上跳下来,握着两把血淋漓的匕首,朝他徐徐走来。

“腐朽猎手,嗯?”他轻蔑地嘲笑道,“我只问一遍,你们和都桑王朝是什么关系?”

贝莱姆哭嚎着大喊道:“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真的?”德弋笑着开口,一脚踩上了贝莱姆的胸口,“我们从哪里开始比较……好呢?”

他的脑子全然放空了,只剩下那挂着疤痕的精灵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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