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时,映入眼帘的并非熟悉的闺房。而是一个十分陌生的场景。
“小……娘娘,您醒了?”
我偏了偏头,看到了床边的白薇。她面上带着担忧和惋惜,还有眼中呼之欲出的心痛。
我好像明白发生什么了…
“白薇,这里……是皇宫,对吗?”
我的声音很轻,白薇凑到我唇边才听清我说了什么。
“是……您如今,已经是皇上亲封的宓昭仪了。”
纵然我早已洞悉了真相,然而当听闻这个结局的那一刻,心中仍涌上一阵难以言喻的哀伤。
窗外还飘着鹅毛大雪,满天飞舞,纷纷扬扬的。我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的云纹被褥,可还是暖不了身上的体温。
好冷……
这个冬天,我还能熬的过去吗……
明年的春天,我还能见得到吗……
明明离开春也没有多久了,为何老天要这般戏弄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是我一出生就没了阿娘,为什么是我体弱多病无法像常人一般,为什么……是我同心上人再无可能……
上天啊……你同我开了一个好大的玩笑
我的情绪一点点变得崩溃,一点点的崩塌,两行清泪滑过脸颊。在白薇将藏起来的书信交给我时,我再也抑制不住,放声大哭。
“娘娘……您的身子要紧啊”
“别叫我娘娘,我不是娘娘,我不是什么宓昭仪,我是温颦秋,我叫温颦秋”
白薇忍着泪垂眸叹了口气,心疼的为我擦拭脸上的泪珠。我百感交集的看着书信上被我的泪水打湿的痕迹,颤抖着手想拆开。却不想此时一道尖锐的声音从忘忧宫门外响起。
“皇上驾到——”
我反应极快,立刻将书信塞进了枕头下面。
若是被发现了……不止是我,庭州,哥哥,还有阿爹,祖父和祖母……都要受牵连。我不能因自己而将家人带入深渊……
也许我与他,这辈子注定有缘无分吧……
我卷缩着坐在床上,赶忙拭去了脸上的眼泪。
“颦儿,身子可好些了?”
好熟悉的声音!
我下意识地仰起头,眸光所及之处,正是一位身着玄色锦衣的天子。他,正是那天在祈宁寺与我发生争执的那位男子。
他竟是天子……
在那一刻,我恍若失神,竟不知如何回应他的到来。只能木然地注视着他轻步至床畔,坐在我身前。他的眼眸闪烁着欣喜与爱怜,轻柔地拂过我的秀发,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温柔。
“你是……皇上?”
连我自己都没发现,这简单的四个字我已染上了浓重的哭腔。
玄凌的手顿了顿,眼底一片柔情与怜惜。他将我抱在他的怀中,轻柔的抚摸着我的长发。尽量放轻声音同我说道
“颦儿,是朕不好,朕当日不该戏弄你,害得你旧疾复发。不过朕已经想好了,今后由朕来照顾你,太医院的太医精明能干,一定能治好你的病。”
他说话时胸腔微微颤动,我的睫毛也在一个劲儿的颤抖。
“朕给你的封号,你可喜欢?宓,寓意静谧美好的绝色美人。与颦儿很是相配。”
原来他想照顾我?可是,不论是照顾我,还是这个封号……只要他自己愿意就可以了吗?可是庭州想牵我手的时候还在犹豫怕我觉得他轻浮啊。
啊,我忘了。他是皇帝……
我并不想回答,我想离开他的怀抱,可我实在使不出力气。我不能动,我只能等眼前这位九五之尊抱够了,我才能从他怀中起身。
猛然间,我从他的眼眸中看到了我的倒影……
“我的金雀钗呢……”
我慌了神,急着想下床去找。我想我大抵是疯了,可若是没有金雀钗,我只怕现在就会发疯……
“颦儿,颦儿”
玄凌将我按在他的怀中,从袖中拿出一只镶嵌了宝石的金雀钗。
“颦儿,我让人给它镶了宝石。这金雀钗促成了我们的好姻缘,可是个功不可没的大功臣。”
我呆呆地凝望着那支金雀钗,它分明以素雅端庄为基调,却镶嵌着无数璀璨奢华的宝石,简直是格格不入。
这不是我的金雀钗……
它也不是我和玄凌的大功臣……
这是我与庭州的定情信物!这是我与庭州的定情信物啊!
“颦儿,喜欢吗?”
我笑了,笑着泪流满面,笑的眼泪打湿了衣衫。
“臣妾……多谢皇上”
“只是臣妾实在身子不适……”
未等我说完,玄凌忽的打断了我。
“颦儿,你安心休养。朕晚上留宿忘忧宫,你放心,朕有分寸,不会勉强你。”
“……多谢皇上”
我有千言万语,可却全部被封在了一道名为“三从四德”的枷锁中,脱口而出的只有一句“谢主隆恩”。
是啊,他是皇上。我只能谢主隆恩,不然还能怎么办?
祖父祖母年纪大了,爹爹操劳家族与朝堂更是心力交瘁,哥哥……
哥哥还在边关浴血厮杀,他走之前说回来会给我带江南的桂花糕吃。我不能给他添麻烦……
御驾远离了忘忧宫,我让白薇关上门,从枕头下拿出了那封书信。
“颦秋亲启:颦儿,护膝与棉衣很是温暖合身,不知上面精巧的竹纹可累坏了卿卿的明眸。如今虽还是腊月,但想来春日已将近,金雀钗之约,庭州谨记于心。”
我盯着书信茫然许久,眼中渐渐泛起泪光。我急忙捂住嘴,阻断那哽咽的声音破喉而出。然而,泪水却无法抗拒地涌出,滴落在信笺上,化作墨迹般的痕迹。我想哭,我真的……好想哭……
“娘娘,您想哭就哭吧……”
白薇坐在我身边,手中拿着一方帕子。
……
…………
“沈小仪,莞贵人,安选侍真对不住,我们娘娘身子不适这两天不见客。小主们来过的事,奴婢会转告的,辛苦三位小主了,如果不嫌弃的话,先到偏殿喝杯茶再走吧。”
白芷面带歉意,低眉垂眸向沈眉庄,甄嬛,安陵容三人致歉。
“宓昭仪的身子还没好吗?可请太医瞧过了?”
面对甄嬛的关心,白芷赶忙道谢
“谢过莞贵人关怀,皇上已命太医为娘娘瞧了,只是娘娘的病是娘胎里带来的,实在不好根除,现下也只能慢慢调养。”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叨扰宓昭仪了,就先告辞了。可要好好照顾你们家娘娘。”
“是,多谢沈小仪,莞贵人,安选侍关怀,恭送小主。”
甄嬛在临别之际,悄然回眸,满怀忧虑地向忘忧宫投去一瞥。又满怀惋惜的摇了摇头,收回了目光。
一朝入宫便是赐了封号的从二品昭仪,忘忧宫的主位,宫殿更是仅有她一人独住。此等殊荣,不知引了多少人眼红。只是这殊荣,哪里就是她想要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