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是隆冬,大雪纷飞如柳絮随风起,恰逢哥哥随慕容将军再度出征。只是此次一战恐怕十分凶险,我因担心哥哥而去寺庙为哥哥祈福以求平安。
这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真的不是……
我也未曾想过,我所信任的神明,竟会如此戏弄我。
那日我求得了平安符,准备回府交给哥哥。却不想,寺庙的一处窗枢年头久了还没有来得及修葺,我经过时突然坠落,险些就要砸在我的身上。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白薇和白芷即便是想护住我,可她们也是两个还没有我大的小女孩,哪怕她们已经尽可能的用手臂挡住,我也不免会被砸到。
我的心脏怦怦的跳,那一刻,我真的害怕了,我好害怕。自小我就怕痛,也怕红的刺眼的血,每次看到哥哥身上的伤,我总是又害怕又心疼。
按理来说以哥哥的武功,不可能会被敌军伤成那个样子才对啊……
那个伤势,就好像是被推出去做了挡箭牌一样……
这一瞬间很短,我却想了很多很多。庆幸的是,那窗枢并没有砸在我的身上,也没有伤到白薇和白芷。
我被一只有力的手攥住了手腕拉到了一边,后背撞上了一个宽厚的胸膛。
“姑娘当心。”
低沉的嗓音刮擦着我的耳廓,我情急之下想挣脱他的怀抱,发髻上的金雀钗却不慎滑轮进身后男人的怀中。
他愣了愣,垂眸看向那只金雀钗时我才发现金雀钗掉了。赶忙伸手想去拿,谁曾想,那身穿绫罗的男人竟高高举起了手臂,眼眸中还带着玩味的笑意。
我只当他是家世与我差不多的世家公子,见我生的标志,起了撩拨的心思。
我实在心中气恼,我与庭州的定情信物,岂能让他人夺去!
“公子!还请将金雀钗还与小女。”
那生的丰神俊朗的清俊男人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手却依旧举的很高,丝毫没有要将金雀钗还给我的意思。
“可这金雀钗分明是自己滑落进zhen……我怀中的,那就是我的东西,姑娘想用什么来换?”
我气急了,竟有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公子若是不还,只怕今日谁也走不了了。我瞧公子还披着斗篷,只是寺庙内如此暖和,实在没有必要,想来公子定是还有其他事情要做。若公子不愿还我,咱们便到县老爷跟前儿说理去。”
谁料,他脸上的笑意更甚。我更是气恼,气的头疼嗓干,捂着嘴咳嗽起来。我稳了稳气息正待发作,他却将金雀钗双手捧到了我面前。
“姑娘身子不适?方才多有失礼,冒犯了姑娘,还请姑娘海涵。”
他眸中染上了一些担忧但始终都带着笑意,像是将我当成了什么有趣儿的玩物似的。
我心中着实愤懑,夺过金雀钗便让白薇替我披上斗篷,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祈宁寺。只当今日遇到了一个纨绔子弟,登徒子。
彼时的我还不知,这个在我眼中的登徒子……竟会是大周当今的天子,玄凌。
那日的大雪属实下的太大,再加上心中愤懑,以至于我回到府中后便犯了旧疾。
这是我从娘胎里带出来的顽疾,每每天冷或是心中忧思过度,愤懑不平时便会发作,整夜整夜咳嗽个不停。好在哥哥有一好友名甄珩,他认得一位太医,听闻那位太医也姓温,与哥哥一见如故,当场结拜了兄弟。
哥哥将我的情况告知了那位温太医,便破例帮我把了脉瞧了瞧身体。
我见他眉头紧锁,有话说不出,便干脆道
“温大人直说便是,不必顾虑。”
温太医叹了口气,起身道
“温姑娘体质孱弱,到冬日更是精气虚弱,这病又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只怕是不好彻底除根。”
哥哥闻言有些着急,连忙追问
“那颦儿的病……”
温太医安慰哥哥道
“这个屿舟兄不必担忧,虽不能根除,但可以慢慢调养,我写张方子留下,温姑娘每日按时吃,体质便会慢慢好些的。”
我附身朝温太医一拜
“多谢温大人。”
我娘死的早,她体质弱,是生我时难产而亡的。父亲和娘亲情深义重,府中无妾,父亲也从未娶过续弦。我是祖母养大的,祖母毫无保留的将她所知所会的事情都交给了我。因着我身子不好,祖母既费心又费力。
我也想做一个健健康康的人,开春同祖母放纸鸢,仲夏和父亲打马球,白藏陪祖父同作画,隆冬与兄长打雪仗。
可我……
生来就是林黛玉的命……
我想我娘了,我连我娘一面也没有见上。是我害了娘,是我害了娘啊……
想到这,我不免心中悲切,眼泪蓄满了眼眶,还没流出喉咙便一阵干痒,咳嗽个不停。
白薇吓了一跳,忙给我披上衣服,白芷也赶紧倒了一杯茶递给我。
“小姐当心身子啊”
白薇担忧的将衣服往我身上拢了拢
“白薇说的没错,颦儿,你无需想那么多,凡什么事有哥哥在呢,就是天塌下来,哥哥也替你顶着。”
哥哥说话时脸上还带着爽朗的微笑
哥哥啊哥哥,你心疼我,可妹妹我也同样心疼你啊。
我刚将平安符交给哥哥,转头还没有一盏茶的功夫,突然有密诏要召哥哥入宫。
我心中着实纳闷,哥哥一个副将,皇上密诏哥哥做什么?不过朝堂政事,我一个女儿家又怎好探听。
我抱着手炉,偏头去看那窗外的大雪。
等冬天一过,三月开春儿便要举行会试,会试过后便是殿试了。他那么用功,一定能中举。
想到这,我心中疏解了些。便起身从桌案上拿了三支香,跪在菩萨面前。
“再拜陈三愿”
“一愿郎君千岁”
“二愿妾身康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