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孤刀盖着斗篷,厚厚的帽檐盖住了他大半张脸。正午的天,阴云沉沉,只有那么一两缕的光照着大地。
他脸上阴影一片,像是躲着人群的老鼠。
不过今日他前脚刚踏进万圣道,还没来得及掀开帽子好好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后脚头顶就一片罗网铺天盖地地落下。
单孤刀身形一震,刚想运气跳开,一把利剑却在此刻从暗处突袭而来,破开周遭风动,只抵他命门。
他无可奈何,只能拔剑抵挡。“乒乓——”一声,利刃交叠,电光火石,飞剑被蛮力弹了回去。与此同时,紧密坚韧的罗网落下,完完全全包裹了单孤刀。
单孤刀拼命挣扎,罗网却自行收缩,越包越紧。他大吼一声:“是谁!竟敢在我的地盘上放肆!”
夭夭抢过封磬手里的剑,一把扔了过去,直直插进单孤刀左腿,后者动弹不得只得受这一剑。霎时间鲜血喷涌,单孤刀不得已左腿无力跪倒在地。
“你爷爷我!”夭夭撸起袖子,眉目轻拧,涨红了脸气冲冲地走上前去。
单孤刀破不开这不只是何材质的罗网,目光森然,恨不得把眼前人千刀万剐。
他又愤怒地扫过夭夭身后的封磬:“你在干什么!还不快杀了她!”
封磬摊了摊手,翻了个白眼。
夭夭伸手,勾勾手指:“我刀呢?”
封磬立刻恭恭敬敬地呈上夭夭刚刚磨好的大刀。
单孤刀怒道:“你!”
夭夭接过沉得要死的大砍刀,一步步逼近他,刀尖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哗啦声,像是市井里卖猪肉的铺子里凌晨传出的声音。
单孤刀明显慌了:“封磬!我可是南胤后人!”
“后人你个猪头!”夭夭骂,“我看你这猪头猪脑卑鄙无耻贼眉鼠眼的,连给我当祭品的资格都没有!你连我家主上大人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单孤刀一顿,立刻抓住了关键词,在夭夭拖着刀走进时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脱口而出:“你也是南胤人?我就是你主上,快放开我!”
夭夭板着脸,嫌恶道:“你才不是我主上。夭夭只有一个主上。”
“我是南胤皇族!你不可能杀了我!”
“你怎么就听不懂呢!”夭夭抬起刀,“我说你不是你就不是——”
巨大的刀剑泛凉,夭夭挥臂抬起的时候带起一阵风,她小鹿般清澈的眼睛紧紧盯着单孤刀脖颈间跳动的青筋,她知道她这一刀下去这个小人必死无疑——
封磬双手都插进来了袖子里,看戏般地回视单孤刀震惊到几乎涣散的瞳孔。
没用了。单孤刀于他而言早就没用了。
“夭夭,我来吧。”
封磬一愣,意料之外地抬眼,惊觉竟然在不知何时,屋外站了一麻布素衣的男子。来者面容清冷,神色淡然,原本阴沉的光影在他身上似乎是故意拐了个弯,映得来人佛光熠熠。
夭夭眼睛都亮了,一扔砍刀,三步并两步蹦了过去,“主上主上!我给你抓到单孤刀了!”
小痋虫顶着星星眼,一脸立功了立功了。
单孤刀应声而抬眼,在对上李莲花的眼睛时,近乎呆滞。
李莲花的眼神,他太熟悉了。以往无数个日夜里,他在云隐山上无数次地回望过,那股淡淡的傲然与冷漠,如今裹挟着岁月的风霜,相隔十年又一次撞进了他的视野里。
他恨啊。他好恨。
李莲花微微一笑,冷冷看向倒在血泊里的单孤刀。
夭夭叉着腰,颇为骄傲地晃晃脑袋,“来来来,西贝货,我给你隆重介绍一下,这才是我真正的主上,南胤皇族真正的后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四顾门门主李相夷。”
像炫耀的小孩子。
李莲花故意含笑推诿:“虚名虚名,过去了过去了。”
夭夭的小嘴突突突:“才不是虚名!而且!我们主上作为李莲花在江湖上也是受人尊重敬仰的,神医之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李莲花还是笑着摆手:“不敢不敢。”
夭夭超大声,掷地有词:“所以将来,主上一定是名震天下的皇帝陛下——”
“好了好了。”李莲花这才慢慢悠悠地去捂夭夭的嘴,小痋虫一脸得意洋洋。
有个词叫什么来着?
哦,杀人诛心。
夭夭故意的。
单孤刀捂着胸口,目眦欲裂地吐了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