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修竹依旧苍翠欲滴,除这几处竹子外,谢危府中再没旁的花草之类的,愈发的如同隐士之居。
只行至长廊中,姜迟晚竟心慌起来。
谢危如今醒了么。
若是醒了,可会生她之前抛弃他的气,可会不愿理她。
人都应当是有脾气的,纵然谢危面若圣人,也会生气的吧。
这路竟愈行愈让她觉得脚下发软。
凉亭中垂着帘子,风吹动时,才露出几分其中人的身影,隐隐绰绰,平添几分神秘。
那人着浅蓝色长袍,墨发仅以一根墨蓝色带子绑住,长琴放于桌前,偶尔传出几声琴声与低低的咳嗽声。
那首曲子,是谢危见她曾在姜家弹过的。
谢危剑书,再拎壶茶来。
他只听见脚步声,未曾抬头只说了这么一句,一旁是已经空了的茶杯。
又有低沉的咳嗽声传来。
谢危以掌握拳抵在口前,一声声的咳嗽几乎没停过。
姜迟晚谢危,是我。
她的声音低低的。
像是过来认错一般的,声音那般小,让人听得心痒痒。
纤细的手撩起帘子,她与谢危之间没了阻隔,她总算清楚地看到了他。
他的唇苍白,毫无血色,两颊也瘦削几分,一手抚在琴边,那琴身上暗刻峨眉二字,是她退回给谢危的峨眉。
谢危来做什么?
谢危抬头见她,眸中毫无波澜。
他的声音也几分冷淡,只方才说完这话竟又咳嗽起来,整个胸腔都震动着。
宽大的手掌撑着桌子才缓缓站起来,细瞧他才会发现,他眸中的几许血丝。
谢危不去找张遮,来这里做什么?
他仍牢牢记得那晚她说的话。
她说,若非要说一个心中所爱,是张遮。
这话如同柄冰凉的利刃狠狠贯穿他的心脏,既刺痛且叫人觉得发寒。
姜迟晚谢危,是我说谎了,我爱你,心中也只有你。
她的话字字真心。
只仍忍不住攥紧了衣摆,仿若等着谢危宣判一般,心中是慌乱极的。
谢危倘若怪她也好,责骂她也罢,觉得她在骗他亦无妨,她决不会走,不会离开他。
谢危是么?
他的声音极轻。
修长的手指却挑起她的下巴,目光一寸寸扫过她的眉眼,最后落在她的唇上。
她的唇如同雪地中的红梅一般。
谢危如今可想说到底为何推开我了?
方才只依靠脚步声他便已知是姜迟晚。
只他还装作未听出的模样,如同引诱猎物般,将她诱过来,入他陷阱中。
他怎么会不懂她,只那日被她冰冷态度刺激到,离魂之症犯了才会问她那些爱与不爱。只她又提了张遮的名字,他才会更加失控。
姜迟晚眼中的情愫他一直清楚。
若爱的是张遮,对他时面眼中怎会是那般神色。
姜迟晚你不怪我么?
姜迟晚已有几分哽咽。
想起那些曾经,那日她推开他时说的冰冷的话,她便觉得酸涩。
谢危为何怪你?
谢危你的脆弱我时时看在眼中,便想怪也怪不得。
他从未对旁人露出这般温柔神色。
眼中浓烈的爱意隐去,只剩些怕伤到眼前人半分的温热的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