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衷肠

　　碧海苍灵的石宫自建成以来，任外界沧海桑田变化了几轮，此处的一草一木还是维持那个模样，纹丝不改。

　　百年光阴几多昼夜，五族的疆界线再度重新画过，东华再回来时碧海苍灵的布景格局都变了，除了百年前与她一起耕种的菜园，还多了游廊、假山、荷塘、六角亭。

　　“这果子酒已酿了百年，今日便挖出一坛来尝尝，长霆，你也来试……”凤九的话戛然而止，凝望着六角亭中修长挺拔的紫色身影，连绵百年的征战，他还是瘦了，好在脸色瞧着还不错。

　　少阳君与凤九殿下多年未见定有许多话要说，作为少阳君的解语花，长霆很有眼色地揖手道：“小仙，去挖酒。”

　　半响，凤九才呓语道：“帝君……”碧海苍灵乃四海八荒灵泽最为深厚的圣境，在此待了百年之久她元神之伤早已康复。

　　许久未有人用这两字唤他了，她记起来！东华微微一怔，抬腿朝她走去姿态卓然，眉宇间光华流转，柔情暗蕴，修长的手指抚向她眉间的凤羽花印，“九儿。”闻言她双眸中蓄着的泪水再也绷不住，一滴滴泪珠划过她光洁的脸颊。

　　看着她泪流满面，他的心像是被什么重击了一下，轻柔的为她拭去泪水，“怎么又哭了？”

　　“帝君。”

　　“嗯。”

　　“你是不是不会再推开我了？”

　　他苦笑着将她揽入怀中，天知道当初为了推开她，他花了多少力气，“你失忆时我怎么对你的，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她身子向后微仰，抬头望向他认真道：“我怕如凡间渡劫时一般，只是我的一场美梦，梦醒后你还是那个无欲无求，不知红尘是何物的东华帝君。”

　　“我们虽身处幻境之中，可你、我都是真实的。九儿，你要我如何你才能相信我喜欢你？”恢复记忆前她看他的眼神更多地是依赖，如今这双眼眸中的眷恋是他熟悉的九儿，东华忍不住缓缓将唇贴上她的唇瓣，极尽温柔缱绻。

　　良久，帝君才放开她被吻地有些发晕的脑袋，双颊带着桃花般的嫣红，“帝君。”

　　“九儿，此间幻境乃我十八万岁时，尚未成为天地共主，不可再用帝君二字称呼我。”虽是幻境，但他即取代了十八万岁的自己，他二人不是此境中人之事想来不可让他人察觉，否则他也不确定幻境会出现什么变故。

　　失忆时她倒是唤他东华唤得毫无压力，可在她心中对他的崇敬丝毫不比思慕少，毕竟整个上古史便是东华帝君光辉的战功史。“那是叫你……少阳君还是……东华？”

　　“之前怎么唤我的，如今便怎么唤。”他记得她吃失魂果后，她就拉这他的袖子唤他东华，那两声像是撞进了他的心底，若是其他人如此恐怕早就被他扔去凡间，此时他才惊觉自己待她从来便是不同。

　　一坛酒，长霆磨磨蹭蹭、拖拖拉拉花了一柱香才把它从土中挖出来，“少阳君，这果子酒是凤九殿下亲手酿的，可要现在尝尝？”

　　东华看了眼六角亭朝着长霆颔首，长霆会意在亭中放下一壶酒、两个杯盏后就悄然退下。

　　流云飘动，微风徐徐，阳光洒在水面上泛着点点星光，灵泉中的奇花异草葳葳蕤蕤。她当初选在此建六角亭便是因这如画的景致，和东华在亭中坐下，在杯盏中斟满酒，“这果酒是用我们一起种的葡萄所酿，不知你是否喜欢。”

　　“你做的我都喜欢。”东华本身虽后宫空置，下凡作帝王之时也有过数百嫔妃，好听的话张口就来。

　　那个曾经对她宠溺无度的人间帝王仿佛又回来了，凤九娇嗔：“帝……东华，我是让你尝了后告诉我究竟如何，我好在酿酒时稍作调整，并非要你说好话讨好我。”

　　东华望着杯中色泽瑰丽的果子酒，举起酒杯置于鼻尖轻闻，随后饮了一口，“不错，入口酸甜，酒香浓郁果香清新。”

　　凤九自己也喝了一杯，眯眼细品她的手艺果然不赖，恢复记忆后凤九就明白自己和帝君深陷异境之中，一直记得见到帝君后定要把心中疑问弄清楚，“嗯，我记得当时我祭了元神已然羽化，怎会和你一同入了这幻境？东华，你可知我们要如何出去？”

　　听她提及祭元神之事，不由心痛拿着酒壶斟酒的手微不可查的一顿，他极快的反应过来避重就轻道：“你祭元神与这幻境是上苍给我们的一次考验和机缘，即是三生石将我们带入这幻境，出幻境的契机定也是与三生石有关。当初去除三生石上的名字，虽是为了四海八荒的亿万生灵舍去情爱，却也是对上苍的不敬畏，才会连累你受尽苦楚，九儿，你可曾怪我？”

　　果子酒她酿的极好，入口犹如果汁一般，不知不觉自己又数杯入肚，她本就酒量浅此刻灵台不复清明，迷糊道：“从凡间回来后，我哭过、怪过、怨过，起先我不知你为何要对我冷言厉色，明明在凡间之时你我那般亲密，我曾疑惑为何凡间帝王有情，九重天的帝君这般冷酷无情，分明是同一人怎地差别就那么大。

　　知道原由后，我想神仙的一生那么长久，狐尾做不到，但终这一生总会找到办法在三生石上刻上你的名字，我心疼你肩负那么多，那么重，我想为你分担一些，哪怕只是守好青丘。”

　　知道她现在回答什么都是掏心掏肺的，他眼眶微红问：“其后五百年，九儿为何不再来见我？”

　　凤九拿酒壶欲再往杯中倒酒，壶中的酒却已被她一杯杯当果汁饮尽，“喝完了。”

　　“嗯，下次再喝，九儿，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他温声哄骗道。

　　“司命同我解释过什么是孽缘，你也说过我们强行在一起的话会不得善终。四海八荒可以没有白凤九，却不能没有东华帝君，而且……狐狸洞中都是你……”还未说完，她便趴在桌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