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盟的不速之客

车贤秀紧闭的眼皮突然剧烈震颤了一下，随即睁开，漆黑的眼球中凶光毕露。

姜芜将手盖在他的额头，像安抚自家情绪失控的小狗一样，动作轻缓地抚摸那片被消毒水和冷汗沁湿的皮肤，直到他眼底的墨黑褪去，重新恢复神智。

“MH-5。”

她喜欢用这个侮辱人的编号来取代“车贤秀”三个字，似乎这样才能真正将他从正常人类的身份中剥离。

“我有名字。”

“在这里，没有人关心你的名字。”姜芜站立的位置刚好能挡住监控摄像头，很难不怀疑是刻意为之。她摘掉乳胶手套，毫不避讳弥漫在空气里的血腥和他体内蛰伏的怪物人格，赤手抵住床侧——她捏住无菌单的边缘向上拉，覆盖住他的脸，他皲裂却优美的唇形通过中空的孔洞展示于她眼前，做完这一切，她俯身凑得很近，两人的唇齿与呼吸冒犯了理性的边界，此刻共享着同一纬度的氧，一深一浅、浑噩与清明的两双眼底被彼此的影子搅乱。

“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

麻醉剂的药效逐渐消退，车贤秀的手指微微抬起，痛感从指尖一路蔓延到躯干。他一把扯掉身上的被单，撞上姜芜的视线，心脏像被针扎似的瑟缩了一下，她质问的口吻令他没来由地愧疚。

不应该这样的，他和她无冤无仇，甚至素昧平生，就算是愧疚，也该是作为政府军的走狗，枉顾百姓生命的她更该忏悔。

他的体力尚未完全复原，支棱了不到两秒，又脱力倒回床上。

姜芜捡起滑落的被单替他盖住重点部位，心率检测器发出滴滴的警报声，车贤秀的脸色通红，情绪波动，心率陡增。

她走到门边，按下传呼铃，“我希望你活下来。”

车贤秀露出困惑的表情，但她没有回头，在他的身体重新恢复灵活性之前，将会被关进特质的牢房直到“入学测试”结束，在此期间，除了第二人格觉醒自救，没人能帮他逃出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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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芜小姐，有人找您。”

助理急匆匆敲门，等不及姜芜的许可便擅自推门而入，十万火急的模样让她不得不放下手头的工作。

她抬起头，镜片下的浅瞳倒映出刚才浏览的新闻界面。

此情此景说不出的诡异，就像一个灵魂空洞的仿生人在疯狂汲取这个世界的信息，再以自身的算法拼凑出属于这个破烂星球的全貌，却在执行程序时被突然闯入的人类撞破。

“怎么了？”

小助理愣了愣，使劲揉眼睛，等再睁眼重新看去，姜芜摘下了镜片，瞳孔除了颜色比正常人浅一些外，没有任何异常。小助理又狠狠揉眼，几次三番的结果都是一样，眼前的姜芜医生敲了敲手中的钢笔，推开滑轮椅起身走了过来。

“没有休息好吗？”她接了杯水递过去，“谁找我？”

“啊！”小助理被她一问，暂时将诸多疑虑抛之脑后，指着门外，“说是您的朋友，不知道是怎么找来这里的。”

话音刚落，办公室门又被推开，但这次是用脚。

姜芜先是看见一只锃亮的皮面军靴，鞋底纹路里塞满了炮灰与弹壳，大摇大摆地践踏她雪白的地毯，工装裤的裤腿掖进靴子里，肌肉线条几乎要撑爆那身不怎么合适的衣物，还没看清脸，那股迫人的野蛮气息已经将“来者不善”诠释得淋漓尽致了。然而当她的目光最终定格住时，却是少见地惊愕了一瞬，男人的脸不如她想象中的凶悍，是一张过分精致的亚裔面孔，至于身份是人类还是新人类，是地球物种还是外来高阶物种，就有待考证了。

那双军靴把办公室的地板踩得惨不忍睹，洁癖严重的姜芜登时捏紧了拳头。

“姜芜……小姐？”

男人敲了一下太阳穴，女人的体貌特征被录入，全方位扫描后，他眼前的内置光幕弹出匹配成功的机械音。

“通缉犯身份确认。”

“埃蒙拉联邦帝国首席医疗官，在逃重案犯。”身份确认完毕，他抬起头，那张看上去攻击性低下的脸总能让敌人卸下防备，“原来你躲在这里。”

“初次见面，自我介绍一下。”他抽出一张椅子，坐在姜芜对面，双腿架在办公桌上，鞋尖冲她挑衅地勾了勾，“言旭。”

“你是来抓我的？”

“Nonono~”对方摇了摇手指，鞋跟敲击桌面，似乎在思索，“我是来监督你的。”

他斜眼看她，身上的枪械和金属纽扣剐蹭发出尖锐声响，眼底的笑意颇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成分，“督促医疗官小姐好好拯救全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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