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夜·戌时，雪势小了不少，崔连准披上了绣着棉花纹理的红色呢绒斗篷，这是秀彬让她穿的。夜已深，温度渐寒，崔连准的手指很快就被冻的没了知觉。

雪花落在她发顶，凉飕飕的，寒风像刀子一样不留情面的从她娇嫩的脸庞划过，麻辣辣的疼。

她手上的灯笼在茫茫雪地中开辟出一片橘色的、看起来很温暖的区域，不过转瞬即逝。

“说吧，找我干什么。”越过柳巷河，来到了青衣楼下，崔然竣扎紧了领口的绑带，可还是有不少冷风灌进体内。而她面前的这个女人像是不怕冷似的只裹了两层墨紫色的纱衣，她有一幅修长窕窈的好身材，雪藕般的柔软玉臂暴露在寒风中。

“连准啊，让妈妈看看，已经长这么大啦...”女人脸上的面纱被烈风吹的摇摆不停，仿佛下一秒就要随风逐流。她伸起胳膊，想要摸摸崔连准的脸蛋却又被无情扇开。而女人也不恼，只是尴尬的收回手臂，隐晦道：“这才过了几年，我就快认不出你了，在有钱人家里过的很幸福吧……衣服也穿的这么好，跟当亲女儿一样对你啊。”

崔连准皱了皱眉，眼中是深不见底的厌恶和唾弃。

“不过好日子快要结束了，别怪妈妈偏心。”

“你在说什么。”崔连准震惊的看着面前这个说胡话的疯女人，心房冰凉冰凉的。

“你们那的保姆应该跟你说了吧，你跟咱们同村的一个公子哥有婚契，时间已经订好了，就在...”

“你是不是疯了！”崔连准手中的灯笼小弧度的晃了晃。

“你都已经把我卖了，凭什么主宰我的人生！”她的悲愤大过震惊，脸色瞬间苍白不已。

“跟隔壁李宽珉结婚多好啊，你以前不是经常说没人陪你吗。”

“可我现在不一样，我现在...”她激动的说到一半突然没了声音，迟缓的转了转眼珠。

李宽珉？他不是死了吗？！

李宽珉是大崔连准七岁的邻家哥哥，虽说是邻家，可真正见面也没有几次，即使是见到的那几面，给崔连准留下的也是不好的印象。

李宽珉去世那天正好是崔连准被卖给牙婆的那天，父母说有邪，送出家门前还不忘在崔连准腿上踹两脚解气。

她一瘸一拐的被牙婆领走的时候看见邻家门前摆着一丛丛鲜白的花圈，大门微敞着，里面是无穷黑暗，李宽珉就死在了里面。

准确来说，他是被人打死的。

赌博成瘾，有不详癖好，而这不详癖好正好在崔连准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那天他刚在柜坊输光了钱，又喝了二两酒，回家途中正好看到了崔连准跪在她家院门的石阶前擦着地板。

“喂，连准啊！”二两酒肯定是喝不醉的，但他如果装作酒后犯浑肯定也没人能证实真假。

崔连准被卖走的那一年，李宽珉差点做了伤害她一辈子的事。

崔连准寻声看去，十一岁的她皮肤就晶莹剔透，看过的人心里难免都会有些嫉妒，明亮的双眸，娇小的外形，一副童心未泯的样子，让人心生怜爱。

可李宽珉却不那样想，他看着面前娇羞的女孩，坏心思涌进大脑。他迈开脚步，朝崔连准走去。

他粗糙的手掌抚过崔连准的头、耳际，到后来是脸颊，脖子，慢慢的那双恶心的丑手摸上了她的纤腰、胸膛。

崔连准被他吓得不轻，像是兔子一般蜷起身子赶忙向家门里爬。

可她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怎么能抵过一个十八九岁劣质青年的力量呢？

宽珉，宽珉。宽是宽容豁达，是财源广进。珉是富贵骄人，是洁白无瑕。

可李宽珉不是，他的行为已经超出了人类的道德底线，简直就是一个恶魔，无恶不作，无所不为，令人作呕。

“......”

崔连准的身子开始发抖，一旁穿着薄纱的崔母倒开始发出嘲讽。

“怎么了，有钱人家的给你买的大衣难道不保暖吗？”

“李宽珉？为什么会是李宽珉...”崔连准颤抖的声音传近女人耳朵里。

“李宽珉怎么了，还惦念着之前的事啊？宽珉家里那么有钱，你不会以为真看上你了才对你做出那样的事吧...最后不也什么事都没发生吗，当时你才多大，脑子里劲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咬着血色渐淡的嘴唇，瞳中好像升起了一团团火焰。

“宽珉他是个好孩子，只不过野心重了点，倒是你...算个什么东西，能和他成婚你也是享了李家的福。”女人的眼神毫不避讳的打在崔连准身上，可就在对视的那一刻，她还是心虚的收回了眼。

“你是不是疯了啊，李宽珉死了啊，死了！”崔连准的三观在她生母这里震的粉碎。

而女人像是对别人的痛苦和悲伤毫不关心，此刻无所谓的点点头：“李家已经定好了初九抬着轿子去崔家接你，你准备一下吧。”

初九？两天后？

“你...”崔连准无力的张开了嘴皮，锋利的双眼不知何时已经变的无神。

“妈妈的乖女儿，就再帮妈妈最后一次吧。”

“......”原来她的人生，从出生起崔母就没想托付给她自己。原来她以为的好日子，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到她身边。

“按理来说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你做这种事难道不违心吗！”她的双眼越发血红，好似要滴血一般的有些渗人。

“违心？你们家还有主子吗....哦，还有那个叫崔秀彬的是吧。”女人疯癫癫的笑了两声。

“什么意思。”崔连准的眼中又渡了层泪光，雪花落下映衬在她眼中。她慢慢吐出白气，心里做出最后的祷告。她不希望真的是她想的那样...

“崔秀彬他爹啊，就当年出钱把你买回去那个老头，死了啊，你不会不知道吧？”女人阴森的笑着。

“在京城死了半年了啊……”女人看着静止不动的崔连准，身子笑的都发颤。而崔连准的大脑却轰的一下炸开，短暂性的耳鸣后，她两腿一软差点跌坐在雪地里。

“你可真有意思，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啊，”女人掐了掐崔连准的脸颊，白皙的脸蛋上瞬间出现火红一片。

“回去吧，初九那天记得老实上轿，不然...你跟那死老头一个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