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羽13

“二公子又不是外人，”

宫鸿羽看了坐在茶桌对面的宫尚角一眼，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放回杯碟上发出卡塔的声响。

“你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宫唤羽双手交叠在身前，站姿规矩自持，他没有看宫尚角也没有看宫鸿羽，半阖着眼帘，不疾不徐地说道：“藏在新娘中的无锋刺客，已经查实了她的身份。”

“她就是混元郑家的二小姐，郑南衣。”

宫尚角眼神冷厉，注视了他良久，转回时眸中暗含思量。

宫唤羽与他因为少主之位的争夺，早已有了龃龉。他刚刚向执刃禀明混元郑家之事，宫唤羽便过来说郑南衣就是藏在新娘中的无锋刺客，这是巧合，还是另有阴谋。

宫唤羽继续道：“方才儿子亲自审讯她的时候，发现了一点异常……”

宫鸿羽直接打断：“你直接说结果。”

“我在郑家二小姐身上搜到了一封密信，密信上有提到——”宫唤羽声音放得更低，“无量流火。”

这一词的出现让室内的气氛更加紧绷。

宫鸿羽接过宫唤羽递来的密信，细细查看着。

“无量流火是宫门的至高机密，怎会外泄？”一直沉默着的宫尚角开口道。

宫唤羽却绕过回答这个问题，“无量流火若是落入无锋之手，宫门恐无宁日。”

“前山中，知道无量流火的，除去执刃与三位长老，只剩你我。”宫尚角却不想放过他，黑瞳如墨如渊，又如利刃闪着寒芒直刺向宫唤羽。

执刃与三位长老不会泄密，自己亦没有做过，那么答案就只剩下宫唤羽了。

“你怀疑我？”宫唤羽抬眸，满是不可思议。

“但凡有可能的人，我都怀疑。”宫尚角一字一句地道，审视着宫唤羽的表情举动，寻找蛛丝马迹。

“那你的嫌疑也不比我小。”被怀疑，脾气再好的人应该也是不能忍受的。宫唤羽升腾起怒气，语速渐急，回以反击。

“够了！”执刃喝到，“宫门族血，互不猜疑。祖宗的训诫你们都忘了吗？！”

宫尚角与宫唤羽各自收回对峙的视线，垂首奉听宫鸿羽所言。

“此事事关重大，必须尽快查明。”宫鸿羽稍微思索了一番，“此事先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以免打草惊蛇。”

“山谷外的事物都是角公子在打理，素有威望，处理事情的手段和方式也最多。除此之外，郑家的底牌都在角公子手上，如果角公子亲自前往调查，应该可以看出端倪。”宫唤羽提议道。

宫鸿羽点了点头，“尚角，那就辛苦你跑一趟了。”

宫尚角掩去眸中思量，颔首道：“尚角领命。”

宫鸿羽转向宫唤羽，下令道：“唤羽，你现在去把那个女刺客带过来，我要亲自审一审她。”

“是，父亲。”宫唤羽行礼后退下。

室内又重回了一开始的状态，煮茶的风炉火旺，釜中热气升腾，茶水翻涌发出咕咚的声响。

宫鸿羽把着茶杯的手指指节无声地敲击着茶杯。他在思考，方才他想直接跟宫尚角说让他迎娶淳于氏之女，有了妻族的声望，他更能名正言顺地说服宫门中人将少主人选从宫唤羽换成宫尚角。

可是宫唤羽告知无量流火泄密一事让他对此重新有了顾虑。

知道无量流火存在的人之中，只有宫唤羽与宫尚角有泄密的机会。宫尚角在江湖中行走，泄密的嫌疑可能还比常年待在宫门的宫唤羽大一些。不过 这些年，宫唤羽内功出现差错，行事也愈发偏执，多次向他提议启动无量流火，也不是没有泄密的可能。

偏偏这两人还是少主之位唯二的竞争者，这让他着实难以分辨二人的忠奸。不若就此事再观察一下两人的做事方式。

“尚角，你刚回来理应先休息几日，但此事紧急，还是尽快调查清楚为好。”沉默片刻，宫鸿羽再度开口。

“执刃不必多说，尚角明白，”宫尚角扯动嘴角，礼貌地笑了一下，“我这就下去准备，即刻出发。”

宫鸿羽看着他起身，按下心中无端的猜忌。

是他多想了，尚角父母弟弟皆死于无锋之手，对无锋之人视若死敌，又怎会做出联合无锋对宫门不利之事。这些年，尚角为宫门在外奔波，不仅将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更是让宫门的威名在江湖中远扬，在这些年轻一辈中，是让他最为信任放心的。

泄密之事，不是宫尚角做的，就是宫唤羽做的了。

说到底，他只是害怕由他一手养大的这个孩子会做出无可挽回之事。唤羽，宫鸿羽在心中轻叹，这几年他给他的机会够多了，但还是忍不住想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希望他能够迷途知返，做正确的事，走正确的路。

只是，宫唤羽不再适合做宫门少主了。

宫鸿羽在宫尚角快要走出门之际，叫住了他：“尚角，我刚才说的事，你好好考虑一下，等你回来，我们再详谈。”

宫尚角浅笑颔首，转身步出房门。

门口守卫将门关上，宫鸿羽看向宫尚角一点未动的药茶，心下叹息，终究是有了隔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