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灯节至。
早上宫门几宫一起吃了早饭,执刃大人吩咐在节日之际,加强对旧尘山谷的巡防。
商宫检查燃放的烟花是否有异样,徵宫负责勘察花草香料,角宫外务的宫二先生也回到宫门述职。
大家一起用早饭,晚上哥哥肯定也要去宫门外和上官浅一起用饭。
宫远徵还不愿称上官浅为嫂嫂,总是气她偷走无量流火让哥哥伤心,但心里也已经慢慢将她视作家人,对外口径,等小侄子侄女降生,他才改口。
安排好徵宫事务,他提上新做的龙灯,便往角宫走去,找哥哥用中饭。哥哥这次也一定给他带了好玩的小东西。
用完中饭,兄弟二人聊天,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晚,宫远徵告别兄长,自己一个人回徵宫。
上元佳节,宫门灯火灿灿,可回去的路还是很漫长。宫远徵想,这次又是自己一个人,总是自己一个人。
没曾想到,出来角宫宫门,梅花树下立着一抹倩影。
雪白的素衣下罩着毛茸茸的披风,许是怕冷,女孩的脸埋在披风里,几不可见。
走近了,才看到女孩冻红的鼻尖,发上也落了红色的梅花。
宫远徵“这么冷的天,你在这里做什么?”
虚怀凪“自然是等公子回家呀!”
虚怀凪拉紧了披风,提了灯,一深一浅地走着。
宫远徵“脚伤还没好,就不要乱跑。结痂破了,留疤,我可不管…”
宫远徵还想说些什么,却瞥见她手上提的那盏灯。
是盏花灯,是盏老虎花灯。
小老虎带着抹额,耀武扬威的样子简直活灵活现。
宫远徵拉住她提灯的手…
宫远徵“这是什么?”
虚怀凪“是花灯啊,是徵公子的花灯。角公子属龙,年长公子十岁,公子应当属虎呀!”
天**然飘起了雪花,一片又一片,像是飘进宫远徵的心里,堆积的同时也在融化,湿漉漉的,留下或浅或深的沟壑。
只有父亲母亲会给自己老虎元素的东西,绣着老虎的里衣、手帕、花灯、暗器、装毒虫的瓶瓶罐罐。自从他们离世,自己几乎未收到过老虎元素的的东西。
被他人遗忘忽略的自己,也被自己遗忘忽略的自己。
所有的遗忘忽略、委屈孤独,都好像找到了出口。
西风拂过,面上微凉,此刻他仿佛很久没有糖果的小孩,突然拥有了自己的糖果,宫远徵的眼角泛起泪意。
虚怀凪“公子,怎么停下来不走了?”
前方的虚怀凪转身问道。
薄雪铺地,月色下闪着细碎的光,也有一列她留下的脚印。
他抬步,覆上她的。
他接过她手中的花灯,放缓了步伐。
宫远徵“走吧,我们回家。”
二人一路无言,就这样来到徵宫。沉寂了十载的徵宫,却一改昔日上元节的暗淡寂静,下人们一直跑前跑后,往房梁上挂着灯笼,端着不同种类的糕点餐食。
眼前的场景,陌生又熟悉,让宫远徵想到了十年前家的样子。每逢上元灯节,母亲总会张罗下人们挂好花灯,做各式各样的糕点。自己就坐在台阶上等父亲从长老院回家吃饭。
而今,自己站在同样的台阶上,身后竟也有人等他回家了。
侍女(NPC)“徵公子…”
下人们瞧见他,声音有些飘忽不定,像是怕自己责罚。
此刻,宫远徵不会因为虚怀凪的擅作主张而生气。
久逢甘霖的沙漠里终于等到了一场雨,谁又能去责怪那个独自求雨的人呢?
他太贪恋此时此刻。
宫远徵“这些食盒里装了什么?”
侍女(NPC)“回公子,是虚怀姑娘亲手做的糕点。这些糕点,各宫已经送去一些了。虚怀姑娘说,往日里不说了,今天过节,定要热闹些才好。公子快去暖阁里坐着,姑娘还做了家乡的桂花酒酿圆子呢!”
下人答道。
宫远徵看着廊下一排排花灯,都是老虎花灯,与她手上的一样,但带着各式各样的抹额。
宫远徵“这些都是你做的?”
他回身问道。
虚怀凪“是的,还是废了些力气的。”
虚怀凪有些不敢看他,便先往暖阁去了。
暖阁里熏了昙花香,也备好了饭菜与元宵。
虚怀凪“我见公子寝衣肩处绣了昙花,想必是喜欢昙花,便熏了昙花香……”
虚怀凪正要落座,被身后的人拉住衣袖。
宫远徵“坐好。”
宫远徵不知何时取了药酒和纱布,将她按到坐垫上,径直从衣袖中拉出自己藏起来的手。
没有像上次脚伤那样直接淋上去,他取了药棉,温柔地像是落在心间的羽毛,轻轻地擦拭自己被竹条割伤的患处。
虚怀凪“公子怎知我受伤了?”
宫远徵“因为我有脑子,我也做过灯笼,正常人做了那么多灯笼,肯定会受伤。”
宫远徵眉头皱起,认真地包扎伤口。
虚怀凪“16个。”
宫远徵“嗯?”
虚怀凪“是16个老虎花灯,公子今年16岁了,又长了一岁呢!”
宫远徵“做那么多干嘛,有一个就够了。”
虚怀凪“那不一样,这是我给公子的,无论公子缺不缺,都补上啦,从一岁至十六岁,公子都有自己的老虎花灯了。而且…”
虚怀凪…以后每一年公子都会有的,会有更多的、更好的老虎花灯。”
我心中最爱的少年啊,往后都不要再有遗憾了。
只希望风雪同路,我能守你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