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朱棣番外（2）

朱棣再一次喝多了，小北看着坐在雅间买醉的王爷，战战兢兢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大概从什么时候起呢，应该就是从柳妃娘娘离家出走的那一天起，王爷就开始酗酒。一杯接一杯不停地喝，欣长挺拔的背影看上去是那么的......落寞。

小北见过他杀伐果断的一面，见过他温润谦和的一面，也见过他阴鸷狠绝的一面，唯独没有见过他如此落寞的一面。原来王爷这样高高在上的人也会为了一个女人深夜买醉，落寞失意，不是亲眼见到，小北绝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这些底下伺候的人，也被王爷折腾得苦不堪言，不知哪处便惹得王爷大发雷霆，简直就是吹毛求呲，鸡蛋里挑骨头。小北实在怕了王爷阴沉沉的眼神，仿佛能在人身上盯出个洞来，让人不寒而栗，如履薄冰。

楚楚所居的人居玉宇坐落在燕王府的东北角上，居处幽深，依傍着错落山石，荼蘼架分出一条小径，八角小门，细花漏窗，花木扶疏，轩窗明室，很是雅致。从水榭过来，转过重叠山石，才见荼蘼架夹着的一条碎石小径，往里才是一带精舍，颇有些曲径通幽，别有洞天之感。

那时楚楚身份特殊，他给她挑的居所也是幽静些的，似有世外桃源之感，也有金屋藏娇之意。

自打楚楚走后，朱棣常常宿在这里。

此时小北扶着脚步虚浮的朱棣正走在通往人居玉宇的碎石小径上。正在室内拾掇的小平听到动静，连忙走出来。俩人搀扶着朱棣先去了净室擦洗一番，这才帮他换下常服，扶到拔步床上躺下，盖上软烟罗并蒂莲锦被，抚下天青色暗织榴花纱帐，燃起安息香，听见他呼吸沉静绵长，这才轻手轻脚退下。

如平常一样，楚楚再一次入了他的梦。

她仰着头，密绒绒的睫毛轻轻眨了眨，柔顺地闭上眼，他亲吻她艳丽的唇，剥开她的衣裙，水蜜桃一般妩媚诱人......

梦境里难以抑制的感觉，食髓知味的熟稔。

黑暗里里急促压抑的呼吸 ，窸窣细微的动静，他的神情小心翼翼又陶醉沉迷，他的手臂绕过她的纤腰，她的玉臂绕过他的脖颈......

他在最后的迫切中清醒。

朱棣颓然翻身下床，喉结频繁滚动，点起床头的琉璃灯盏，橘色火光照亮他阴郁的双眼。

他起身往净室走去。

王妃察觉到他的异常，曾经往他屋内送过各种式样的美人儿：羞怯的、明艳的、妩媚的......

只是身下的美人脸无一例外地会与他朝思暮想的那一张脸重合：眉目如画，笑起来有种清甜又敞亮的美，不过分甜腻也不寡淡，刚刚好。

正合他的心意。

性格也讨喜，和她在一起很放松，逗她的时候总会有不同的反应，有时候胆子极大极放得开，有时候又害羞扭捏，有时聪慧，有时娇憨，不懂规矩，也会惹他生气。

活色生香。

再看身下人，已是索然无味......

......

他跑遍了整个应天的大街小巷，又跑去花果山，方圆百里全部寻遍，依旧没有她的身影。她如来时一般，突然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又突然消失，徒留下他彷徨失意，在希望与失望间来回摇摆，苦苦挣扎

后来，在大殿上，他一眼就认出了她。

飞扬肆意，整个人闪闪发光。

确实比在燕王府时看起来要开心。

他第一次向一个女人低头，乞求她跟他回去，乞求她回心转意，可她铁了心地拒绝他，不肯再做一只金丝雀，哪怕他承诺会给她自由，给她想要的一切。

她改了名字，张无柳。

芙蓉如面柳如眉，是初见时他为她取的名字。

无柳，她刻意抹杀了过去种种。

银字笙调，心字香烧。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那种失控和针刺的感觉又清清凌凌浮上心头。

不过一个女人而已，身边的女人，他锦衣玉食地养着，或是装点门面，或是政治联姻，或是繁衍子嗣，他从未觉得自己是个情深义重之人，这个坎为何就过不去？

他朱棣何至于如此？

他什么没有？权势、地位、美人，只要他想要，便可以轻易拥有，从来没有什么东西让他失望过，他一直都是成竹在胸。

他何至于栽在一个女人身上。

她早已洒脱地走开，不再回头，只有他还困在原地。他甚至三番四次动过一个念头：不顾尊严想要留住她，想要把她留在身边。

她爱不爱他没关系，是不是把他当成替身也没关系，只要能留下她。

他将小平和韩嬷嬷留在她身边，只为了能和她有更多的羁绊。他曾偷偷去看过她，那时她新买下了一个小院，种了很多喜欢的花儿果儿，她倾身站在其中，拿着竹剪修剪花枝。

刚刚沐浴完，浓密如瀑的黑发慵懒披泻而下，被她拨至一侧肩头。

只能窥见白皙饱满的额头和小巧的鼻尖，密绒绒的睫毛卷翘颤动，红唇如饱满的玫瑰，那双清澈的眼眸正认真盯着手中的花儿。

灿烂的阳光照在她身上，璀璨明亮地宛如梦境。

她穿了一条浅绿的裙子，温柔清新，像风吹过湖面的颜色。

风拂过她的裙角，裙裾飞扬，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那涟漪也荡进了他的心里，他突然就不想挣扎了。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她奔向他的笑脸。

随便吧。

她爱不爱他有什么关系，她想要唯一有什么关系。

他认输了，俯首低眉，他甘愿就这样被她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