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送不出的礼物

贺棣觉得自己一定是发了疯才会在这样一个傍晚跑来学校说出了这些话。可是比起陷在被她厌恶的恐惧中，此刻他的痛苦还是减少了很多，至少在她眼里自己还是那个搞不清楚什么才叫做喜欢的傻弟弟。

不是所有的喜欢都是好事，他苦笑。

“我回去了。”贺棣起身回了家。

她看着棣棣离开的背影，觉得腹中的灼热感愈发强烈，汗水已经多到打湿了衣衫。然后在她试图站起的一瞬间，两眼一黑，晕倒在地上。

索性今天操场人多，她在医务室醒来，医生说是同学送她过来的，可能是中暑了。她领了药，听医生叮嘱了一番，就回了宿舍。喝了药，躺在床上，还是感觉晕晕乎乎的。大晚上的，怎么会中暑呢？又想到弟弟对她说的那些话，更头疼了，闭上眼很快就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一周她没有收到贺棣的任何消息，也没有在校园里看到过他打球。周五回家的时候，贺辰说棣棣去爷爷家住一段时间，老两口想念孙子了。

可是第二周她还是没有看到贺棣，第三周也是，第四周也是。这是第一次，连着一个月，她没见到贺棣的人。

“怎么这次住这么久？学校里也没见过你。”她发了条消息过去，看到上一条消息还是一个月前，贺棣问她为什么不接电话。

“我没去学校，你当然见不到我。”

看到他发过来的文字，俞琪突然恼怒，她知道贺棣的爷爷奶奶对这个宝贝孙子一直宠溺，只是没想到这么过分，立刻拨了视频电话过去。

拨了三次，对面才接听。

“你没去上学小姨知道吗？你是已经不打算读书了是吗！”她极少会这样生气。

有点意外她的反应，印象之中，俞琪虽然常常也会说教他，但是语气都很平静，他总觉得她从来不会真的生自己的气。“我开玩笑的。你不知道我的教室吗？你要是真的关心我也不会不知道我到底有没有去学校。”

她被噎的哑口无言，意识到自己语气有点不好，顿了顿才开口，“快要模考了，最近确实有点忙……棣棣，你是因为生我的气才去爷爷家的吗？”

“别想太多了，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他冷着脸阴阳怪气。

“那你下周回来吗？下周是小姨的生日别忘记了。”贺辰的生日正好和她是同一天。

“自然不会忘，不耽误你时间了，大忙人。”贺棣挂掉了电话。

周一的时候，俞琪特意请了一节课的假，跑去贺棣的教室门口，来确认他是不是有来上学。他个子很高，但腿长身短，坐下来的时候并不显眼，不过俞琪还是一眼看到了他，老师在讲课，他在望着窗外发呆。

俞琪叹了叹气，她明白贺棣家境优越，完全有这样混吃等死的资本。可是她很小的时候，也是父母相爱衣食无忧，她自然相信贺棣不会像自己一样不幸，可是谁又能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算了，强扭的瓜不甜，她现在只希望棣棣可以不出什么岔子的乖乖毕业就好。

周五的时候，他终于回了家，一家人一起去餐厅给贺辰和俞琪庆生。他们每年都会来这家餐厅，一切都和往常一样。除了，今年俞琪没有收到贺棣的礼物。

两人都心知肚明，他不可能是忘记了。

贺棣两个月前就已经准备好了两人的生日礼物，是在同一家店买的两条项链，妈妈的那条是玫瑰，俞琪的那条，是一节小骨。俞琪很喜欢小狗但贺辰对狗毛过敏，他打算告诉她这节骨头就像是狗饼干，祝她早点拥有自己的小狗。他当然知道，这节小骨真正的意义是什么，所以现在，没法送给她了。

像是赌气一般，他也没有去准备新的礼物。而这条大概率永远不会送出的项链没有拿去退掉，此刻就戴在他的颈上，藏在衬衫下面。

第一次，她没有收到他的生日礼物，甚至连生日祝福也是连同给小姨的一起，捎带了过去。一个月的失联，视频电话时的冷淡和阴阳怪气都不曾让她怀疑她们之间的感情，她觉得棣棣就是闹闹脾气，发泄完了哄哄也就过去了。可是今天，她才察觉到，这次不一样了。

从吃完饭一直等到回家，再到洗漱完贺棣回了房间，她都没有等来他的礼物。眼看着今天就要结束了，快要零点的时候，他发来一条消息：不好意思啊我忘了给你买礼物了，生日快乐姐姐。

姐姐，她已经很久没有在私下听到他对自己说这两个字了。只是没有准备礼物而已，她责怪自己为何这么小心眼，竟然会为了一件生日礼物如此耿耿于怀。俞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块石头压着一样堵的慌，她第一次觉得姐姐这两个字很刺眼，像是要把她推去很远的地方。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眠，她觉得自己很难过，但道不出个具体的缘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