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偶师的秘密

孤篇，谨献给每位没把元歌和他师哥写一起的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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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打听失踪的阿姐的消息，少年辗转来到这座孤僻小城。城中有位名扬四海的手偶师，据说他的每件作品都栩栩如生，尽善尽美。

在这里逗留的最后一日，少年叩门拜访。接待他的是位白发苍苍的老者，银鬓银须，虽然那双垂垂老矣的眼有些不胜岁月燃烧，却依然透着几分仙风道骨的精气与旷世淡然。

老者身边围着只年幼的瑞兽，也是银白色立耳，孩童形色，时而绕在座下撒娇，颇是乖巧可爱。

“不知晚辈是否有幸目睹您的创作，”

年轻的傀儡师恭敬地叩首，老者却随和地露出一抹微笑，拿出将要完工的手偶放到他眼前，

“…那你来得很巧。”

闻言，少年定睛看去。手偶静静地躺在桌面，身量秀气，做工却极糙，哪怕是最劣等匠人缝出的针脚也比这上面的细密。比起远近传闻中夸大的吹捧，眼前这件更像是三岁孩子随手攒来卖弄的。

不比他所擅长的机关，在这小小手偶上藏不下什么玄机。正当傀儡师微皱起眉欲开口时，老者的目光按住他的话，

“年轻人…也许这最关键的步骤现在才开始呢。”

座下，原本痴痴玩着自己手指的小瑞兽忽然拥上来，像从果树下小心翼翼捧下果子般，踮着脚尖将手偶拉进怀中。

它背对着傀儡师，不知做了什么。但在短短几秒里，少年敏锐的感知到，那只粗糙工艺品给人的感觉明显变了。

小瑞兽爬上他膝头，满眼是纯净的赤诚，将手偶塞进他掌心。

虽仍是线条匆忙勾勒的五官，但每个线头却都仿佛必不可少般，在那极其简单的拉线缝合之中，拼凑出一股少女眉目含春的浅浅羞赧。

而且越看，便越着迷，越看，便越觉得熟悉。即使深谙魔道中蛊惑心灵的把戏，傀儡师却没觉察出不对，短短几秒，自己竟也有些深陷其中。

手偶栩栩如生的秘密，就是这孩子吗。

面前，老者一笑和蔼，缓缓地拄着檀木杖起身，佝偻着背悠然走进门外的山峦流云之中。

屋内，少年凝视着趴在他膝头的幼孩，一双水莹莹的眼睛，光芒澄净，直挺挺地看进他眼底。

小家伙穿得红黄相间，尾巴上还挎着做法复杂的祥瑞扣。虽它通体是一股月色银白，且年幼尚看不出瑞兽镇压邪祟的威震之气，不过这么看来…倒也显得挺吉祥的。

他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你叫什么名字？”

“昭麒。你呢？”

“元歌。”

听他自报家门，小瑞兽手撑着下巴，认真地歪头思考了两秒，

“元歌，我知道你，稷下赫赫有名的机关师，”

“不过听说像你们谙熟机关道的人大多瞧不起我们这门手艺，况且你又是其中佼佼之人……什么风把你吹到我师傅门下了？”

“你既说，我非机关师之中的庸碌之辈，那也应该能想到，我自然跟他们看法不同。”

“…所以，看法高明的你，想过来偷师学艺？”

滴溜溜的眼眸中流转上几分慵懒，带着一股傲娇却不疏离的亲和气质。尽管是初次见面，昭麒却三下五除二在他怀里踩了一圈，最后轻车熟路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好。它一双毛茸茸的耳面正对着少年的手，那耳廓上绒毛微颤的样子使人抵挡不住抚摸的想法。

“……你师傅恐怕不会允许我带走你。”

“那倒是，他老人家离不开我，”

“不过看在你一片赤心份上，虽我不便跟你走，却可以帮你实现几个小小愿望，”

昭麒从他怀里跳下来，爬上老者方才盘坐的位置，

它插拢幼嫩的小手，像个大谈判家一样把手摆在桌前，盯住傀儡师的目光里有几分炽热，

“你想要的我都可以交给你，不论布偶还是机关，”

“我瑞兽昭麒，虽无庇佑一方的能力，却最懂凡人的心思，乐于替大家完成心愿，尤其是那些加注在自己身上的愿望，”

“告诉我你理想中自己的模样…我可以帮你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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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经意间避开了学艺话题，少年说，他想要成为阿姐那样的人。即使身上没有那种夺目的美，却也有开朗的性子，知书达理的举止赋予的一种大家闺秀之感；虽然平凡，却总怀有面对生活的满腔热情，有着蒲草般的韧劲。身心俱净，大方端庄，因而会有那种明眸皓齿的温婉面容，不与那些被娇养惯了的纨绔之流合污，而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自成一派。

“所以你是在说自己还是在怀念你阿姐？”

昭麒不耐烦地出声打断他。缓了片刻，望向窗外陷入回忆的傀儡师才收回心神，目光落回它身上。风过中堂，连他眼神都跟着泛起几丝秋凉，

“……如果阿姐还活着，再过几日，她便该出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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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丝线死死嵌进它喉咙，那看似人畜无害的小瑞兽才露出真面目，虽还是一双圆溜溜的大眼，却再不见先前的清澈可爱，看向少年时的目光恨得仿佛淬了毒。

“把我的手偶还给我！”

傀儡师动动指尖，一团丝线封住它的嘴，连带满腔怨毒的呜呜声也堵回嗓子里。

少年手抚着年久而布满斑尘的魔道古书，良久，轻轻将书页合上。

即使是魔道先贤，也无法解开这种邪恶的摄魂术法。

所谓栩栩如生的手偶，不过是以击碎少年人洁净的魂魄为引，将其中残余的意识注入制作的盛器之中，以得到那种恰似昙花一现却意境永驻的美。

而掌握这种摄魂之术的人，惯用以替人实现心愿之名的手段窥探真心，再借机用术。被取走魂魄的人生命也所剩无几，不过数日便会离奇染病离世。

阿姐便是这样走的，医无可医，带着满身的冰冷和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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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什么时候看出破绽的。”

被拔开口中堵着的丝线，昭麒目光沉沉，声音里透着阴毒。

“从你开口开始。没有人会用那种轻蔑的语气描述自己真正尊敬的师长，你演技拙劣得很。”

其实那时还只是怀疑，但在他佯装告辞的时候，还没走出几步，那所谓的瑞兽便露出了真实面目。

虽有一身纤尘不染的银色毛发，本质上却是心狠手辣，无恶不作的邪灵。

接待他的白发老者不过是用易容术包装起来的普通山民，在他转身离去时便战战兢兢地跪下，对着慵懒侧卧在高台之上的昭麒磕头如捣蒜。

它手里不仅握着自己阿姐的命，还有无数人不能割舍的至亲挚爱。被如此掐着命门要挟，那些还活着的人不得不为虎作伥。

普通的魔道法术的确无法将它杀死，所以即便背着无数无辜生命，昭麒依然能够改头换面，盘踞一角，作恶人间。但功夫不负有心人，自阿姐过世那天起便开始的悉心准备怎会轻易付诸东流。

黑色的血流淌罪恶，沾满了双手，昭麒的眼神渐渐熄灭，最后定格在屈辱不甘，还有血液慢慢流干的惊慌和痛苦。

阿姐，你看到了吗，那曾经困扰无数人的噩梦，终于被我亲手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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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关于已经逝去的事物，有些遗憾，总无法真正弥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