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石中火

那年我十六岁，已经过了及笄之年，但我对他的爱意，早在很久以前种子就在心里长出了萌芽，当仰慕变成了爱，心里开出了一朵圣洁的雪莲花。

我执笔沾墨，画了一副丹青，一朵洁白无瑕的雪莲花跃然纸上。

听见脚步声，我抬起头，一个年轻的男子映入眼帘，他白衣墨发，眼眸澄澈，气质润泽，眉间一点朱砂，周身带着霜雪清冽的气息。

他姓雪，风花雪月的雪，来后山试炼的人都称呼他为“雪公子”。

“你这画的究竟是莲，还是人呢？”雪公子意味深长道，目光转向坐在窗前煮酒烹茶的雪重子。

闻言我的脸上红透了，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当然是莲，是雪莲花！”

我转身时，看见雪重子蹙眉头，眼里是我看不懂的神色，我心里一惊，拿起画卷就匆匆回了房间，砰的一声关上门。

雪重子一愣，收敛神情，轻声道：“她怎么了？”

雪公子有些慵懒地坐在旁边，一杯清茶入口，“害羞了，吃醋了？”

说最后三个字时，他的目光聚焦在雪重子身上。雪重子手中动作一顿，抬头看着他，雪公子立即乖乖地住口。

习武之人耳力极佳，雪重子怎么会听不到呢。

她曾一个人在屋内画了一夜的莲，把对他的那份情意，都画在了莲叶和莲花之中，画的很是生动。

雪重子站在屋外，守了她一个雪夜，那夜的雪下的十分烂漫，月色如水照耀在湖中心，雪莲花的清香，幽幽的散逸开来，沁人心脾。

她的心意，他知晓，心生欢喜。

清晨，天微微亮起，雪宫庭院里还有些雾气没有散去。

那一道阻隔的房门被推开了。

“雪莲花很美，今后的每一日，你愿意陪我一起看吗？”

雪重子不会直抒心意，他只是含蓄而内敛的倾诉着。

“……当然。”

……

宫门选婚大典在即，我没有想到执刃会有空来后山。

“这里不是前山，不用守着规矩叫我执刃。”宫鸿羽和蔼地说着。

闻言，我也不端着了，开口唤他一声：“父亲，你来后山找女儿，可是有事儿？”

宫鸿羽沉吟片刻，随即说：“你的几位兄长已经成年，都到了成家的时候，你也长大了，可有心仪之人？”

“后山的小辈都不错，只可惜月公子为情所困，花公子和雪公子，你相中他们哪一个？父亲为你做主。”

我征了一瞬，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儿，看着面前操心的老父亲，垂首回道：“女儿有心慕之人，不是他们。”

宫鸿羽思来想去，难道乖女儿喜欢的是月公子？他抬头看着自己的女儿，只见她摇了摇头。

“女儿的心慕之人，是雪重子。”

宫鸿羽顿时一愣，随后想了想又无奈叹气一声，他说道：“比你年长的更稳重一些，会心疼人，只是他修习的是葬雪心经……”

“不出意外，我会一直在后山生活，直至死亡，能陪伴我渡过这一生的人，只有雪重子。”我沉声说道。

闻言宫鸿羽的神色有些挣扎痛苦，却最终归于平静。

“也好。”

在父女之间的谈话后，宫鸿羽和雪重子在房间里呆了很久，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但我大概猜到了。

只是令我没有想到，那天是我们父女之间的最后一面，再见之时，已是生死离别。

在宫门选婚大典后，执刃和少主突然身亡，雪公子将前山的消息告之，我只感觉心口阵痛，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眼前恍惚漆黑一片。

“小霜！”

“霜儿！”

雪公子一惊起身，雪重子伸手揽着我入怀，对他说道：“把雪莲丹拿来。”

雪公子立即就去了，雪重子垂首看着怀里的人，他精致的目光中露出担忧的神色。

霜雪又冷了几分，雪宫终年冰雪，霜冻凝结蔓延开来，直至覆盖整座雪山。

我的意识渐渐清醒，一睁眼只见一缕银灰色的头发垂落，与他担忧的目光相视线，我心中万千痛楚，只有一句话。

“我要去前山，见我父亲。”

宫门初代执刃立下两条家规：一、宫门不可一日无主，执刃一旦死亡，继承人必须第一时间继位；二、如若执刃与继承人同时死亡，则必须立刻启动缺席继承。

缺席继承人必须符合三个条件：一、缺席继承者须行过弱冠成年之礼；二、缺席继承者须为男性；三、缺席继承者须是身在宫门的宫门后人。

如今宫尚角不在宫门之内，符合继承者条件的，只有宫子羽。按照规定，被选上宫门执刃之位的人要在后背上刺上密文，自此他一生不得离开宫门，为宫门而生，为宫门而死。

宫门笼罩在一片肃杀的气氛之中，我一刻也等不得，急匆匆的赶来前山的长老院中，彼时除了宫尚角，所有人都在。

长老院的房门被推开，一道飘渺的身影踏雪而至，随之带来的霜雪清冽寒冷。

众人茫然而警惕的看向门口，在见到她的容貌时，不约而同的一愣神，是兰夫人？

“霜羽！你怎么出来了？”雪长老说道。

他们的目光聚焦她身上，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她，已经长大成人的宫霜羽。

“前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能不来，我父兄的尸身呢？”我问道。

月长老回道：“在内院。”

闻言我立即转身要去内院，花长老却叫住了我。

“执刃之位，由子羽担任。”

我回身问道：“知道了，宫尚角呢？”

“外出执行任务。”

长老们是在问我的意见，如今父亲无故身亡，宫门执刃之位，我是一丁点都不在乎：“宫门又不缺人，若有异议，换个执刃便是，无非就是多一个人不能出去。”

随后我转身步入内院，丝毫不顾及在场的众人。

当我看到父亲的尸身时，潸然泪下，明明前几天他还在，还絮絮叨叨的操心着我的终身大事，怎么一转眼人就没了。

我检查着父亲的尸身，发现他的手指发黑，明显是中毒的症状，死于毒药送仙尘，它的毒性非常强，不容易解毒，但宫门中人每日服用百草萃就可以抵抗此毒。

以父亲和宫唤羽的武功，无人可以近身下毒，除非是他们主动接触，并且百草萃肯定被人调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