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姬夫人是当年侍奉兰夫人待产的丫鬟,自小和兰夫人熟识,情同姐妹,对兰夫人的事,定然清楚。
宫门这些年里,关于宫子羽身世的闲言碎语从未间断,如今手中的医案有清楚地记录,证据确凿,同时又有雾姬夫人作为人证,宫远徵以为,这场胜利毫无悬念。
此刻雾姬夫人表情淡定地站在下首,给三位长老见了一礼。
雪长老无论何事,照实述说就好,我们自有断论。
雾姬夫人缓缓点头,终于转头看向宫子羽,这是她踏足议事厅后与宫子羽第一次对视,她静静看着他,神色不明。
片刻,她回转过头,抬手护心,做出发誓的动作。
茗雾姬我雾姬在此对天起誓,宫子羽,确实是宫鸿羽和兰夫人的亲生儿子!
宫远徵听了,像被人突然打了一个耳光,表情登时变得非常难看。
宫远徵你!
宫尚角有些意外,微眯住双眸,紧盯着她。
宫子羽耳膜里轰鸣一下,届时比任何人都惊讶。
茗雾姬自兰夫人怀孕后,我便寸步不离地贴身照顾。兰夫人身体欠佳,导致了早产,这些在医案中都有明确的记录。
月公子如今已继位成了月长老,此刻他淡淡地将目光移到宫尚角身上。
月公子这就是执刃所说的人证?
宫尚角深深看了雾姬夫人一眼,正欲开口,就被她抢先一步。
茗雾姬几日之前执刃来找我,打听兰夫人待产时的细节,当时我便隐约猜到执刃的心思。我一个孤弱妇人,不敢与他对抗,只能假装与他共谋。但我想着,等到在长老们面前陈述之时,我断不能在继续颠倒黑白。
宫远徵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刀了结了对方。
宫远徵人言可改,但白纸黑字做不得假,我手中这份医案被她隐藏多年,证明了兰夫人是足月而生。
话落,一旁的随侍便将医案呈了上去。
花长老接过医案,唯见「姑苏杨氏」几个大字。他翻看起医案,雪长老也凑过头去看。
雾姬夫人微微抬眸,依旧气定神闲。
茗雾姬徵公子何出此言?我从未见过这本医案。
宫远徵还未见过如此厚颜之人,顿时气得厉声大呵。
宫远徵是你亲口所说老执刃改了医案,而这本医案,无论是字迹还是章印,都是当年荆芥先生看诊时的笔墨和落款。
雪长老点了点头。
雪长老的确是荆芥先生的笔迹,印章也是真的……
花长老可荆芥先生已经病故,此时无法找他作证。
雾姬夫人忽然笑了。
茗雾姬当年宫门之内夫人众多,荆芥先生也不是只给兰夫人一人看诊,又如何能证明这是兰夫人的医案?
宫尚角蹙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而宫远徵仍在不明所以。
宫远徵医案上写着姑苏二字,不是兰夫人是谁!
宫尚角已经意识到了陷阱,倏尔变了脸色,果然就听见雾姬夫人无比淡然的声音。
茗雾姬徵公子莫不是忘了?泠夫人也来自姑苏?!
她说着有意无意的看向宫尚角,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齐齐看向了他,而后者仿佛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切,只是冷冷地回视着雾姬夫人。
他的母亲泠夫人与兰夫人都姓杨,同样来自姑苏,当年也都是由荆介大夫看诊!
宫子羽看着雾姬夫人,眼中闪过细微感动,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懂的,心中早已明白她的苦心。
本以为铁板铮铮之实,骤然之间逢此巨变,瞬间让宫远徵乱了心神。
他在这一刻抬起头来,用锋锐冷沉的目光直刺向雾姬夫人。
一张脸已然低沉封冻,心里如江河翻涌般震荡,有惊诧,有骇然,有恼怒。
宫远徵瞳孔一缩,骤然之间就要起身,然而一只手却重重地压在了他的肩膀。
他抬首。
是宫尚角按住了他的肩膀,扼制住他陡然冲涌的怒意。
宫尚角仰首的角度让他无法清晰地分辨出对方的神情,只觉平静仿若深海,窥不见半点波澜。
他平淡的语调响起。
宫尚角远徵,不可无礼。
厅内一片寂静无声,谁也不敢说话,脑袋里的那根弦紧紧绷着,唯恐会发生点什么。
直到宫尚角将宫远徵按回椅上,眼帘一掀。
宫尚角雾姬夫人可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听似不咸不淡的语调,却让人听的登时心头一跳。
雾姬夫人瞳孔一震,忽然面对三位长老,重重跪下。
茗雾姬这流言蜚语传了二十多年,宫子羽也遭受了二十多年的委屈,今天还妄三位长老做主,为子羽正名!希望从今以后勿再让有心之人拿此事兴风作浪。
宫子羽看着低头叩拜的雾姬夫人,眼里渐渐泛起了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