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撤去了最后一抹昏黄,房檐上的明火灯不点自亮。
“站这半天了,看什么呢?”
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淮景回过头,看见江秦正倚着门看着他:“羽七都进去了,你不进来么?见过‘渡劫’吗?”
淮景摇摇头:“能被天上选中的人本就很少,所以我见的也少。外头都传说你是魔,既能成魔,想来天资也够,那你渡过劫吗?”他说着一边向门内走去。
“劫倒是没渡过。”江秦也转身往门里走,边走边道,“但那玩意儿曾经也在我身上‘劈’过一次,不过我没进那个阵。”
“拒绝?为什么?”淮景跟在他身后,看着江秦的背影——他的高马尾被放下来了,长发披散着,有些落了肩头,树上明火灯昏黄的光撒下,这样看着,一切都更温柔。
“因为……没兴趣。”
淮景还想问为什么,却见江秦忽然站住,微微回头望了他一眼:“明天我出去趟,你也来吗?”
“去哪儿?”淮景问,这刻,他看清了,对方嘴角勾起,眼里尽是笑意。
“去见一位故人。先就餐吧,天色不早了。”
淮景回到房间,接着烛火反复看着今日不知是谁飞来的纸条,仍是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要去吗?去?可对方不知根底,不去?又生怕错漏了什么。他暂时做不出选择,索性不想了,把纸工整的折叠起来塞在枕头下。
入夜,蝉早收了声,纺织娘开始闹了。
翌日,阳光毫无保留的撒下,蝉又开始鸣唱。
车窗外的东西不断向后倒,和之前一样,好像穿过了一道屏障,马车一下便到了山麓。枫晚驾着车,淮景和江秦坐在车内,不知过了多久车便停了。从车内下来,发现这里是条小巷,前面不远处站着一位婷婷少女。少女垂眸看着地面微微出神,听见动静便转过头来。眉清目秀,嘴唇润红,满面春风,柔顺的长发被一只珠凤钗完成髻。这一看,好似这人间春景全印在她脸上了。
江秦走在他前面,那少女一眼便看到了江秦,叫了句江叔。但她随即又看到了江秦身后的淮景,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后眼中闪着光亮,嘴唇微张刚想说什么,江秦突然转头给淮景做介绍:“这是钟离家小女儿,钟离安湘。”说完又微微侧身,露出身后的淮景说:“淮景,我那边的…客人。”
钟离安湘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笑着对淮景微微欠身,到了句淮公子好。淮景回应了一句。就见江秦掏出个锦囊,递给钟离安湘:“拿去,就为了这么个东西,弄的神秘兮兮的。要的干什么?”
“送阿乔的,我娘都不让。”小姑娘看着挺乖巧,却是个活泼的性子,回嘴也满是傲娇,“这不还是偷偷出来的。”
江秦询问道:“家里还太平吧?”
“还好,没闹什么大事。就是近来我爹频繁外出去同其他几家不知商讨什么,我想应是因为前几日的事…”钟离安湘垂眸回想近来的事,“曲家子女皆丧,听闻又接回一个私生子,姚家已开始打算跟曲家联姻的事了。”
江秦听到这忍不住笑了一下,收住后问:“杜宣乔如何?”
“阿乔近来挺好,他母亲的病在服用了松荑叔开的药,一段时间后也大有好转,此次回去,请代我道声谢谢,另外,把这些给他吧。”安湘说着,递出一个有些简陋的荷包,江秦接过:“这是银钱?”
“这是先前求医问药的钱。松荑叔给看诊的人少,钱就不一定多,您没准还给他扣钱呢。”安湘解释道。 (松荑:安湘你可真是太懂我了TAT)
江秦一脸不可置信:“我扣他钱?他自己说的?”
钟离安湘点两下头。
江秦:“……行。既然东西送到了,就先走吧,免得叫人撞见。”说罢转身要走,身后又出了声:“内个……淮公子请留步!”
淮景微顿,回头看那姑娘,只觉有些眼熟,但他能肯定,在他记忆中从没见过这姑娘。钟离安湘从袖间拿出了一个镂空的球形木雕,木雕中有个小木珠,镂空木球下方坠了两个花叶状的小木片,整个小物件用一根红绳吊着。
“不知先生可否心悦此物?”钟离安湘笑着问。
淮景不明所以,就着回答:“此物精巧,好看。”
钟离安湘眼眸有些低垂,似是有些失落,不过少时又笑问:“那我将此物送与您可否?”
淮景有些无措了,马上谢绝:“这倒不必!此物看来何其珍贵,更莫说我也无回赠之物……”
“不需回赠,只是我见公子便觉亲切,以此物做见面礼,以表敬意,望公子收下。”
淮景犹犹豫豫的接过,道了谢。
“那便告辞啦。”钟离安湘道了别。
马车离开了小巷,马跑起来掀起的一阵风吹动了少女的裙摆。钟离安湘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愣愣的出了神,没了,微微低下头笑了笑,似是想起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