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过往

　　“呜呜呜……”一阵刻意压低的抽泣声传进龙赫耳畔，凄凉之中有说不出的苦涩，还有一丝软糯，让他产生了名为心疼的感情。

　　又哭了吗……

　　还是说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他恍惚的站起身来打开门，走到隔壁房间前。

　　暖白色的门此刻也突显的有些刺眼，迫使他的眼泪在眶里打转：“啪……啪啪。”他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去完成拍门这一系列动作，累的满头大汗。

　　房间内的哭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略显沙哑的女声：“哥……是你吗？”

　　他快疯了——他想大喊！想砸东砸西！想扭曲空间！想充斥恐怖！更想！！！

　　“是……哥在……”进屋后，龙赫用了自己平生最温柔的声音、最轻柔的动作、最体贴的微笑……仿佛刚刚那个在门外暴虐的、狠辣的、充满戾气的是另一个人。

　　女生没有避嫌，或者是说已经习惯这种生活方式，已经融入了这种生活方式。她用力撑住纤细的手臂，将自己从躺着改成了坐着。一切在龙赫眼中如此的慢吞吞，但他还想让她再慢点……再慢点……

　　别的妹妹是哥哥的唯一，而你是哥哥的一切。

　　哥就只有你……

　　哥不能没有你……

　　你要头上的星星，哥把天空拉到你的头顶……

　　龙赫熟练的从桌子上倒了杯热水，丢了两颗冰糖，递到她手里。

　　他轻轻掀开被子，看着那双如同羊脂玉般的细腿，眼睛里没有任何淫欲，里面却燃烧着复仇的火焰，一点点不断升高。

　　他恨啊……

　　他反复搓着双手，直到滚烫发热，才放在她的腿上按摩：“软菀，有感觉了吗？”

　　龙软菀喝口水后指了小腿左侧：“没有，试试这里……”说这话时没有情感，貌似已经毫无关系了。

　　“别放弃……一定会有办法的，哥会不惜一切代价。”抬起头的那一刻愣在原地，她的脸……龙软菀的脸变成了那个人……

　　“放弃吧……龙赫。”

　　“放弃吧……”

　　“放弃……”

　　龙赫冷着脸起身，迅猛且有力的踢向她的脸！

　　“砰！”的一声震天响！等再睁开眼时，房间的人与物尽数消失，他也重新回到那个昏暗的恒乐网吧……

　　“又是梦……”空调开到二十一度还是流了不少汗！果然，夏天的汗想来就来……挡都挡不住。电脑桌上一片狼藉，凌乱不堪，他伸手拿过烟盒倒了倒，只有几粒烟草。

　　“靠！”

　　龙赫咒骂了一句，眼神无意间瞥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五点三十七……她差不多也该醒了。

　　拿起车钥匙刚准备出门，就和进门的老板撞到一起。

　　“把我设备踹坏没有？！”

　　“开玩笑，没有。”

　　老板递给他一袋热腾腾的包子：“回去了？”

　　龙赫接过后没有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枉我把车给卖了。”

　　老板搓着下巴的青皮，自嘲的笑了笑：“跟他们打声招呼？”

　　“那孙子巴不得我赶紧滚蛋！”龙赫踢开过道上的椅子，到门口扶起随时能散架的摩托车开走了。

　　老板目送着他走远，自言自语道：“刀子嘴……枪子心。”

　　龙赫酷爱摩托，以前太小开不了，直到去年狠心一咬牙买了一款亮黑色摩托，不知道能吊着打现在的多少倍！

　　前段时间网吧的另一个副业出状况，资金链差点全盘崩坏！龙赫看似没有做什么，但转手就把自己的摩托卖了来填补漏洞。就连魏承也头一次问家里要钱，这才算解决。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这群他眼里的小孩为了这个网吧这么拼命，在自己都打算放弃的时候是他们在努力支撑着……他们还都是才十五十六岁的孩子，那他有什么理由放弃呢？

　　生意回转后，杨科那小子非要把他俩的大头照贴在前台处，但只有黑白复印件………那一夜，杨科差点没被龙赫打死。

　　龙赫的十五岁生日礼物，还是大家凑钱在回收站买的不知经过几手的小摩托……即使擦洗干净也还是那B样。

　　他嘴上说着嫌弃，说什么骑着它还不够掉价！身体却诚实的很……弯道超车、飚车、漂移全被他玩明白了，苍蝇再小再丑也是肉……只是吃了不舒服。

　　也许，他……他们，都把这里当成自己第二个家了吧！而他……是一个从来不管孩子网络自由的“爸爸”，他不是个称职的老板，也不是个称职的“爸爸”。他们上网从不收费，或许在那件事后，他们的席位就已经被永远保留了。

　　龙赫骑车到家楼下，又走到早点铺。龙软菀喜欢吃肉包子，自己却不喜欢，他不仅要给自己买素包，还得买豆浆给她。

　　“俺奶，软菀起来没有？”龙赫把早餐放到桌子上，用方言问道。

　　自己本来就不是本地人，他奶奶听他们本地方言也习惯了，所以一回家他就这么说。

　　“她刚起一会………不是给你说别买外面的吗？咋不听话。”他奶奶彭书已经过了六十岁，但身体还算健康，并没有满头白发的情况。

　　听着奶奶的数落，龙赫没有露出一丝不耐，相反……他很享受这个现状。如果说龙赫在外面是一只让人避之不及的暴龙，那回到家就是温顺的猫咪。他收起了一身倒刺，给家里人露出的只有软肋……

　　“不是，朋友给送的。”龙赫笑着说。

　　奶奶听到后脸色却一变：“他们又找了？！”龙赫收起笑容，认真道：“放心就管了，不是他们，和他们的联系早就断完了。”

　　她这才略感安心的点头：“小龙啊，奶相信你，别走你爸的老路……会吃亏的。”她多么害怕！害怕失去了儿子后还要失去孙子，就连孙女的腿都成那样了……让她怎么能安心？

　　走到楼上后，他看到梦中一样的场景……也是和现实一样梦。心下一沉……他不想面对，会勾起他的回忆；

　　但他必须面对，只有这样才能保护妹妹，完成复仇；

　　他不能面对，和奶奶已经承诺了这么多，不能作废；

　　家人、复仇、保护、付出、爸妈……他的脑子里现在就像搅在一起的屎一样混乱！怎么擦都擦不干净。也许只有看着家人时才会忘掉这一切……彻底放空自己。

　　“软菀，今天怎么样？有没有疼痛的迹象？”龙赫走过拉开窗帘。

　　龙软菀坐在床上，用手撑着下巴无聊的说道：“哥……你每天问一遍，不会烦吗？”

　　龙赫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将被子往里掖了掖：“怎么会？我怎么会不耐烦。”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每天一问的关心习惯，在龙软菀眼中像是完成某种成就，换种方式也就是说——是在应付她。

　　她的腿没有了知觉，具体为什么、怎么了，只有她哥知道。她的那段时光是痛苦的，无比的煎熬！失去双腿的她感觉在慢慢失去全世界……只要没有人帮助她，她就是个废人，然后自行堕落无底深渊。她哥没有体会过她的无奈，不可能让她事事如意顺心；人都是有新鲜感和厌旧情的，可能龙赫也是这样呢……

　　但那又能怎么样，在她眼里她哥龙赫有自己独特的人格魅力，而自己只能像个虫子一样依附于他。她好怕……好无可奈何……

　　“发什么呆呢？待会包子再给你热一热，豆浆要热吗？”太阳已经缓缓升高到天边，从窗户照射进来，打在龙赫的脸上，如同得到了升华。

　　“不用了，我现在就想喝……”

　　等龙赫回来时，看到龙软菀目不转睛的盯着对面墙壁上的照片。龙赫不作声，他低垂着眼眸将豆浆倒进碗里，这期间手指微微颤抖。

　　他在心里反复强调自己不能再看照片了，可转头的一刹那却似在眼前……龙赫僵愣原地。

　　照片因为保存完好不显陈旧，照片里是一对男女，男人身材高大，面色严肃，浑身上下写满了不屈与坚毅！眼睛如同旋涡一般要将人吸引过去。

　　女人身穿白色衬衣，乌黑的秀发扎在脑后成一个高马尾，尽管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这并不影响她的美貌，一眼就心动的美貌。

　　他们手牵着手，气势不露尽显。

　　“爸……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