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结（22）

旧友相逢，几人都很高兴，方多病喝多了酒，开始耍酒疯，一个人蹦到桌子上开始乱吼，最后还是花花把他抗回了莲花楼。

笛飞声则从兜里掏出一堆药，说是药魔开的，有助于调理气息，恢复内力，驱散残留的碧茶之毒。

花花看着那一包包散着丝丝苦味的药，心虚地刮了刮鼻梁，然后言之凿凿地说自己一定会全部吃掉的，就不劳笛盟主挂心了。

笛飞声微笑，说：“我知你定然会耍花样。先前那忘川花，我早应该一把塞进你嘴里。”

花花：“……”

笛飞声又说：“我今后会日日都来监督你。“

花花嘴角一抽，婉言道：“笛盟主，大可不必。“

但笛飞声没给他拒绝的机会，双手背腰，腿脚轻轻一点就消失在了夜空中。

我偷笑，歪着脑袋故意说：“花花也要喝药啦——“

花花摸摸我的头，对着笛飞声消失的方向做了个狠厉的表情。

然后他说：“先不管这个，我给你煮的药好了，先去喝了。“

我立马变苦脸。

花花还是不放弃。

他把笛飞声给他的药丢到了一边，转身去给我盛药。那药漆黑滚烫，烫得花花指尖泛红。

哦对，我想起来了，花花说，他想和我成亲。

午夜时分，月明星稀，零星的几颗星子在无边的苍穹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我捧着已经凉了的药碗，呆呆地坐在院子里。

我睡不着，在晚风里打着哆嗦。

也许是一碗碗的药让我感到反胃，也许是碧茶之毒带来的疼痛绵绵不断，又也许是——

“咳咳咳“

我捂着嘴，艰难地咽下口中那一抹血腥味。

花花捧着狐裘和棉被就从屋子里冲了出来，一股脑地全部裹在我身上，嘴里念念有词：“小心着凉。”

他说着就把我手上的药碗抢走，换上暖烘烘的手炉，随后在我身边坐下。

我望着不远处灭了灯的莲花楼，方多病此刻应该在里面睡得安稳，可我已经快要连那楼的轮廓都看不清明了。

眼前黑影重重，花花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担忧地问：“在想什么呢？这么晚不睡觉？有心事吗？”

我避开了问题，反问道：“你接下来打算干什么呢？”

“和你成亲啊。”

花花答得倒是毫不犹豫，语调雀跃。或许在我视线之外，脸上还挂着盈盈笑意。

我摇头。

“我不是说这个。我的意思是，你现在找到了以前的朋友，又拿着四顾门的令牌——你接下来打算干什么？“

花花愣了下，似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拨弄着手上的药碗，眼中空明。

“我也不知道。“他干巴巴地说，”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轻笑一声，闭上了略感干涩的双眼，就好似此刻身在一片虚无的黑暗之中。

花花朝我身边挪了挪，他身子暖，比我手上的手炉有用。

我从腰间掏了会儿，摸索出一颗纸包糖，递给他。

花花不带怀疑地接了过去，拆开糖纸就扔进了嘴里，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带着点少年的傲然。

他轻轻咀嚼几下，旋即皱眉，好看的眉眼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说：“好奇怪的味道，苦的。“

我没回答，而是偏头将视线落到他身上，问道：“那花花，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花花晃了晃脑袋，他似乎感觉神思有些不清明，但还是强撑着点了点头。

他也许在猜测，是不是午夜时分的困倦席了上来。

而我其实并不在意他这昏昏欲睡的状态，只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一句一顿，声色温柔：

“以前呢，一位少年横空出世。“

“他少年奇才，不久便冠绝武林。“

“可是，他被身边人算计，身中剧毒，武功尽废，心灰意冷，半死不活。“

花花不甚清醒地喃喃着：“后来呢……“

我眨眨眼。

“后来啊……“

“后来有很多人，很多很多人。“

“他们听了他的故事，都想让他，长命百岁。“

“所以，“

我停了停，身边花花的脑袋晃晃悠悠。

“所以……“他口齿不清地重复我的话。

我感受着他身上的暖意，驻颜不老的扬州慢在他体内慢慢流转，就好像流逝的岁月都在此间回转。

我轻轻道：

“所以，我来了。“

话音未落，我肩头一沉，是花花的脑袋倒在了我的肩膀上，沉沉的，伴随着轻微平缓的呼吸声。

我垂头，他原本棱角分明的脸在我的视野里阴影重叠，只有嘴巴还在无意识地抿动。

花花迷迷糊糊地说：“那你成功了吗……“

我扯出一抹浅浅的笑：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