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无人能触及的意识深渊,楚白的梦境,因现实身体的剧烈崩溃而发生了剧变。
那具悬浮在虚空、散发着幽冷寒光的巨大晶棺,此刻正剧烈地震颤着!不再是先前那种静谧完美的陈列品,棺椁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仿佛活物般游走的冰蓝色裂纹,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整个梦境空间都在摇晃,虚空被扭曲,充斥着毁灭性的能量乱流。
晶棺内,那具与楚白前世一模一样的完美躯体,也有了惊人的变化!
那双一直紧闭的、形状完美的眼眸,此刻竟微微颤动起来!浓密如蝶翼的月白色睫毛剧烈地抖动着,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又像是在拼命挣扎着想要睁开!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生命波动,如同风中残烛般,从那具“尸体”上散发出来。
更让楚白(或者说他梦境中的意识体)感到灵魂震颤的是,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响彻在意识核心,带着一种源自血脉、源自灵魂本源的呼唤。那声音断断续续,极其虚弱,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难以言喻的渴望:
【…灵…魂…】
【…回…来…】
【…融…合…】
这呼唤并非语言,更像是一种强烈的意念冲击,带着冰晶碎裂般的质感,直击楚白意识的最深处。它传递着一种信息:这具晶棺中的“实验体”,并非死物!它在呼唤楚白的灵魂!它在渴求着某种……融合!
梦境在崩塌,呼唤在回荡,冰冷的意念如同毒蛇缠绕上楚白的意识。现实中的他,躺在医务室的床上,身体在唐三玄天功的温养下微微回暖,但额角的伤口依旧渗着血丝,脸色惨白如雪。
而他的灵魂深处,正经历着一场远超肉体痛苦的风暴。前世的躯壳在呼唤他,那冰冷的、完美的、蕴含着强大力量的躯壳,正试图将他拖入一个未知的、充满诱惑与恐惧的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在一片混沌与刺骨的冰冷中,一丝微弱的意识如同沉溺深海的人终于触碰到水面,挣扎着浮了上来。
首先侵袭感官的,是那浓烈到几乎令人窒息的消毒水味,霸道地钻入鼻腔,带着一种刻板的洁净感,却更衬得他此刻的虚弱。紧接着,是脑袋里仿佛被塞满了湿透棉絮的沉重感,昏昏沉沉,每一次试图思考都像在粘稠的泥沼中跋涉,异常艰难。
眼皮重若千斤,楚白费力地掀开一丝缝隙。视野里是模糊晃动的白色天花板,光线有些刺眼。他下意识地想转动僵硬的脖颈,去看床边——那里似乎坐着一个人影,一个模糊而安静的轮廓。
是谁?
一种源自潜意识深处的不安攫住了他。在意识尚未完全清晰、理智被疲惫和伤痛碾压得支离破碎的此刻,身体本能地寻求着锚点,寻求着确认。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呜咽,几乎是凭着生物最原始的需求,那只没受伤的手臂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从薄被下挪了出来,手指在虚空中微微颤抖着,摸索着,朝着床边那个模糊人影的方向探去。
指尖先是触碰到了一片带着体温的、微有韧性的布料(应该是衣角),那真实的触感像是一道微弱却及时的电流。楚白混沌的意识里升起一丝模糊的确认感,这让他更加急切。
他用尽此刻能调动的所有力气,手指猛地向前一抓,不再满足于衣角,而是紧紧地攥住了一片更厚实、更温热的部位——是对方的手臂,或者可能是腰侧的衣料。
他抓得很用力,指节因为虚弱和用力而再次泛白,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掌心传来的体温异常清晰,那是一种源源不断的、令人心安的暖意,透过薄薄的衣料熨帖着他冰冷的手指,甚至隐隐驱散了一丝萦绕在他心头的寒意。
同时,一股极其清冽、如同雨后新林般干净纯粹的草木气息,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巧妙地中和了消毒水的刺激,带来一种奇异的、令人心神宁静的安抚感。
“唔……”楚白发出一声模糊的喟叹,紧绷的身体和意识在这一刻奇异地放松下来。抓到了。是熟悉的气息,是安全的温度。
确认了这一点,那强行支撑着他短暂清醒的力量瞬间溃散。
他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脸,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浓重的黑暗便再次如同温柔的潮水般汹涌袭来,瞬间淹没了那丝微弱的清醒。他攥着对方衣料的手指微微松了力道,却依旧虚虚地搭在那里,像一个无声的依赖。沉重的眼睫彻底合拢,呼吸变得悠长而平稳,竟真的在这混合着消毒水与清冽草木香、以及那令人安心的体温包裹下,再次昏昏沉沉地、毫无戒备地睡了过去。
他并不知道,在他意识彻底沉沦的最后一瞬,脑海中似乎飞快地掠过了一抹比晶棺中更真实、更触手可及的月白色发丝的幻影,伴随着一声极其微弱、却直抵灵魂的呼唤:
【…别…拒…绝…】
那呼唤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便和他的意识一同,沉入了更深的漩涡之中。
——
算是带点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