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到医院时,斯曼正端着大搪瓷杯子出来接水,两人在走廊碰面。斯曼见到安然挑起秀丽的眉,“哇偶,安,这是……终于忍不住过来看看了?”
安然跃过他不想回答的问题,说:“来得正好,斯曼医生,给我拿点晕车药吧。”
“晕车药?你要坐车吗?”斯曼疑惑地问:“等等,安,你要去哪儿吗?”
“嗯,出一趟远门。”安然说。
斯曼灵光一现想起点儿什么来,“说起来,宋家是不是也要走,你们一起?”
“想什么呢?”安然疑惑了,“你怎么知道宋家要走,这件事可没在南城发布过。”
宋家没说,也是怕盯上宋义的人趁机对他们下手,于是没有对外告知。
斯曼举手做投降姿势,“我师傅是给宋司令看枪伤的,他给我说的宋司令可能要走。”
安然提醒到:“别到处宣扬,不然你这颗满头卷毛的脑袋什么时候掉下来的都不知道。”
斯曼做了一个我懂的眼神,边去药房边问他:“那你不去和小可怜说一声?”
想到洛伊宁,安然的心里就有股酸酸涩涩之感,“他,现在在哪儿?”
还是想见他。
未等斯曼回他,安然快一步说:“还是算了吧……好好让他在医院养伤。”
洛伊宁的一举一动总让他无所适从,安然想见他又怕见了不知道该如何相处。不让他来的是洛伊宁,答应说不来的却是自己。这种别扭又矫情的心理,安然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缓和。
他可能,只是想洛伊宁着急而已吧。
安然拿着晕车药从一楼的拱形走廊穿过,漆白的石柱相间排列,阳光正好,从花园方向照来。
南城难得有个好天气。
洛伊宁正和江爷爷在花园散步。花园里除他们之外还有许多的其他病人,从小孩到老人。小孩在护士或者佣人的陪同下玩耍,老人则是三三两两地聊天。
仿佛有所感应,洛伊宁转身看向一楼那拱桥造型的走廊。看了一眼,只有护士路过,他便转过眼来。
安然刚才正巧走到了柱子后面,洛伊宁转眼的一瞬,他走过柱子。若是他留意花园的人,也许就会看到洛伊宁了,但是安然没有心思去注意周围,洛伊宁也没有多看。
洛伊宁向往常一样坐在床边,安然给他安排的时单人的病房,平常无人来时就他一个人发呆。有何溪来了就陪他聊天,有爷爷来了就去逛花园……安然却是再也没来了。
洛伊宁撩开衣服看看了自己胸口上的伤,那一子弹把他打了个对穿,但是现在已经没那么疼了。他早就想出院了,也许再过两天医生就同意了,他又可以回到安公馆了。
何溪是晚上来的,洛伊宁见到她时还特别诧异,这个时间点不正是少爷回安公馆了需要佣人的时候吗?正想问她话。何溪已知道他要说什么,“少爷要出远门,今晚他收拾好后就走了。”
出远门?
一句话让洛伊宁怔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做想。
“还有这个盒子。”何溪把木盒子给洛伊宁,“少爷说给你的,为了答谢你的救命之恩。”
洛伊宁在何溪好奇的目光下打开盒子,盒子里是几张纸。最上面的是洛爷爷在安公馆工作的契据,第二张则是何溪的契据。洛伊宁是周老夫人善心收进来的所以不算佣人,没有契据。再下面则是一张房契,一张地契……
何溪看到了自己的那份契据惊讶道:“少爷……这是什么意思?”随后她看到了房契,眼睛都瞪大了,“哇!小伊,你和爷爷有房子啦!”
洛伊宁看着这些东西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这些东西他根本就不想要。他救少爷也不是这个目的的……
斯曼晚上过来查房时,看了一眼魂不守舍的洛伊宁,自顾自地说:“诶,安,这一去不知道多久才回来。”
何溪问他:“医生,你怎么知道少爷走了?”
“他昨天给我说了。”斯曼像陈述事实一样,“他说他要和宋小姐去东城生活一段时间。”
“什么?”
洛伊宁站了起来,满脸惊异。
“什么呀?”何溪也懵了。少爷是没和她说去哪儿,就让她帮忙收拾衣服和送洛伊宁东西了,但是怎么突然就和宋小姐去东城了?
何溪回忆说:“前天宋小姐是约了少爷,但是……她和少爷一起去生活?”杨何溪不能理解这个突发情况。
斯曼看了一下手表,露出个笑容,“九点的火车,快要开了吧。”
怎么会……少爷不是喜欢男人吗?宋小姐……怎么……要走了……?
洛伊宁鞋也没穿,光脚冲出了病房。
“小伊!”何溪追在后面焦急地喊他。
斯曼看着他背影不慌不忙地说:“放心,跑不丢。”
洛伊宁一路跑着过去,火车站离医院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洛伊宁脑子里一会儿出现安然一会儿又出现宋清栀。少爷要走,和宋小姐……
少爷喜欢宋小姐吗?少爷不是喜欢男人吗?
洛伊宁光着脚踩到了地上的石头,穿着病服摔在了地上。顾不得疼痛,他爬起又跑了起来,不管不顾脚上被碎石子刮伤的脚。
少爷……少爷……他很想见安然。也许是听到安然要和宋小姐走,这种想见的心情达到了顶峰。
那天少爷说“你可以叫我的名字,在你想叫的时候。” “我允许了。”
洛伊宁跑着跑着大喊:“安然!”
路边的行人怪异地看着这位穿病服的狂跑的少年。纷纷感叹多事之秋把人都逼疯了。
安然穿着风衣,提着皮箱。正如他来时一个人一样,走时也一个人。
不知道洛伊宁知道他走了会不会觉得轻松,或者有一点想念。
火车的鸣笛声传来,他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差不多了,该走了。
安然提起箱子站起来,好像恍然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不太可能吧,谁会喊他名字。东西都带齐了,外婆他们也都知道自己要走。没人会来。
“周祺然!”
安然转身,确认自己没听错。但火车站空荡荡没什么人,除了守在门口的守卫以及车厢门口的检票员。
安然不再去想,转过走向火车。
洛伊宁已经看到了安然的背影,那么遥远的距离,蒸汽声掩盖了一切吵闹,他急急地喊:“安然!”
“诶你等等,穿成这样,干什么的?”守卫拦住洛伊宁。
“我找人。”
“小哥你这是病服吧?你找病友吗?”守卫戏谑地笑了。
“不是,是很重要的人!”洛伊宁想往里冲,但是守卫用里把他往外推,从腰间拿出手枪,警告他:“小子你别惹事啊!”
南城最近乱得很,上头已经吩咐过了要留意进出人员。
洛伊宁看着手枪丝毫不怔,恳求道:“放我进去吧,我求你们了,我真是来找很重要的人的。”
守卫毫不留情地说:“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我这是真枪。”说着便要赶人。
“等一下。”声音冷淡有礼。
洛伊宁听到声音抬起头,怔怔地注视着那个人。安然步履如风地走到了车站门口,“不好意思,他是来找我的,通融一下?”
守卫认识这位安大少,刚还是和宋家人一块儿来的。来头不小,不敢不听,于是便放洛伊宁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