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兵士收拾着海边残留的狼藉，贺怀翎禀报说梁祯凶多吉少的话，祝云瑄一句都没听进去。他站在码头，没有焦距的目光望向前方波涛涌动的海面。

昨日夜里，大衍水师与海贼交战时，梁祯所在的船被炮弹击中、起火沉没，他落水后至今音讯全无。

要从这偌大的海中找到梁祯，几乎是不可能的事。甚至一个浪头，一点凉风，入海便都是狂风巨浪能置他于死地。眼睛被风吹的酸疼，祝云瑄疲倦的合上眼，哑声道：“继续派人去搜。”

匆匆过了三日，梁祯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捉回来的海贼该审的都审问过，也没有问出他们藏身岛屿的具体位置，不过经此一役，这些海贼几乎全军覆没，只最后关头在混乱中逃回去了唯一的一艘船，如今他们岛上就只剩下些老弱妇孺，船也没了，怕是用不了多久他们自己就能困死在岛上，已再对大衍边境构不成任何威胁。

海战差不多已经结束，只剩些收尾的事，祝云瑄交于贺怀翎处理，随即传令将随行的内阁和各部官员召来，只道有事要说。

此次他来南边，随行的内阁和各部官员都有不少，皇帝一传召，很快便都到齐了，祝云瑄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平静说道：“朕登基迄今已有六载，先前你们一直催着朕立后，怕朕的江山后继无人，如今朕已经有了继承人，回京之后朕便会祭祀天地太庙，正式册封太子。”

此话一出众臣哗然，纷纷询问太子所在何处，祝云瑄淡声吩咐高安将人带过来，不多时暥儿乖巧的坐在祝云瑄怀中，带着疑惑的看向朝臣。

掌管仪制的礼部尚书没忘了自己的职责，硬着头皮出列问祝云瑄：“陛下，不知殿下的生母是……？”

祝云瑄面不改色：“他是朕的儿子，是朕与萧少将军的儿子。”

另外追封梁祯为后的事，祝云瑄也并未做任何掩饰，直言回宫追封为后。对这突然出现的未来皇后以及太子，众臣明显难以接受，底下的议论未停过。而面对礼部尚书的追问，祝云瑄一一冷眼回了过去。

他很清楚要做什么，梁祯为他扫平贼寇，那他便为梁祯回宫排除万难。

游隼带回梁祯的消息那日又已过三天。载人回来的船一靠岸，祝云瑄便立刻上码头去接他。眼前的人面色虚弱，身上、脸上都是血。梁祯冲着他微微一笑：“陛下…”

祝云瑄伸出手，在众目睽睽之下抱住了他。偏偏梁祯还要逗他，在他耳边哑声念道：“阿瑄，我好疼啊……”祝云瑄身子颤了颤，压抑了许久的眼泪彻底释放，抱在他腰间的手又收紧了些。

贺怀翎站在一旁沉声提醒祝云瑄，他这才擦了眼泪退身扶着梁祯上车。

车中，祝云瑄解下梁祯外面穿着的厚重衣物，里面包扎着伤口的布条已经被鲜血浸透，他探过去的手在空中顿了顿，到底还是没忍心解开去看。或许是孕中梁祯的衣物都特意穿的比从前宽松了些，祝云瑄并未留意梁祯的肚子。此刻他的目光再向下看去，祝云瑄惊奇的发现，梁祯的小腹已经微微有了一些弧度。

深色外衣下，虽然已经大面积干涸的血迹却让人难以忽略，祝云瑄撑开他的浅色里衣，皱了皱眉：“你是不是…又喝了那药了？”

梁祯别过脸去没有做声，他也知道梁祯若是要去海贼之中便别无选择。祝云瑄此刻并不想和他追究这些，只拍了拍他的手，轻声安慰：“我们马上就回去，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