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船已经停在渡口等候多时。日光充足，海面平静无风，是个出游的好天气。临行前，祝云瑄端着安胎药递给梁祯，那人接过乖乖喝尽：“陛下，可以走了吗？”

祝云瑄目光扫过那空药碗，满意的点头：“走吧。”

船行不久，梁祯便被船身晃动的有些反胃。他并未用早膳，此刻胃里除了汤药什么都没有，好不容易才散去的药味很快又充满整个鼻腔，惹得梁祯一阵阵的犯恶心。他忍得难受，转头看见暥儿正在往口袋里装糖，便从他手中拿过一块剥开糖纸吃了。小孩儿有点懵，抬头看了看梁祯，又低头看了看手心的糖，来回几次，确认糖被父亲吃了后，委屈的红了眼睛。

听见孩子的哭声，祝云瑄翻书的手停住，疑惑的抬头看过去，发现梁祯竟然把儿子惹哭了。他过去抱起孩子，轻拍着他的背。问过缘由，祝云瑄转头看向脸色苍白的梁祯，想叫他去船舱里休息，那人却笑着摆手道“无事。”，祝云瑄只得作罢。他哄着暥儿说日后会赔更多的糖给他，小孩儿这才抹了眼泪开心笑了起来。

梁祯有些无奈的捏了捏暥儿的脸：“就会和你爹爹撒娇。”

祝云瑄随后便进了船舱去看书，梁祯带着暥儿去甲板上钓鱼。他是被暥儿的笑声惊动的。出船舱时，梁祯正在忙着收线，暥儿看着父亲刚钓上来的海龟，笑容灿烂。

祝云瑄没有急着上前，看着那满头大汗的父子两个勾唇轻笑。

日落时分，船终于靠岸。祝云瑄牵着暥儿走出船舱，瞬间便被前方海岛上的景象吸引了目光。岛上繁花似锦，石头砌成的五彩斑斓的房屋楼阁点缀其中，笼在夕阳余晖下，便当真有如彩虹一般，叫人目眩神迷。

下船后，暥儿不让人抱，梁祯便拉着祝云瑄慢悠悠的上了岛，小孩儿自己拖着海龟跟在两人身后。

晚膳时，祝云瑄坐在他们父子俩中间，给暥儿盛了汤，又转过来往梁祯碗里夹菜。他猜到梁祯必是没有好好吃饭身体不适，不然这人怎会去和孩子抢糖吃。午膳在船上吃了些东西也不多，本就不爱喝药，若是再整日整日的不吃东西，祝云瑄怕他的身体吃不消。梁祯倒也听话，祝云瑄给夹什么都吃，一边吃一边同祝云瑄讲，今日暂且在这里住一晚，等到明日带他们去参加岛主大儿子的婚宴。祝云瑄没有多问，给暥儿擦了嘴角的饭食点了点头。

梁祯同祝云瑄陪着暥儿去把海龟放生，正哄着失落的暥儿回来，路上恰巧碰见了秦岛主的小儿子。待到梁祯与人打过照面，一家三口便跟着人去了秦家道喜。

秦岛主之前机缘巧合之下与梁祯结识，结为莫逆之交。听到梁祯来赴宴更是高兴，亲自出门迎接。

第二日从卯时起，外面的爆竹鼓声便一直不断。迎亲的队伍停在渡口，晌午时分才带新娘赶回秦家。穿过街市，乐声震耳，花轿周身用红色绸缎点缀，格外的耀眼。一直到新郎掀开花轿的挡帘，伸手牵过那位明艳动人的新娘，祝云瑄才惊奇的发现，他娶的竟是男妻。

祝云瑄微微一愣，看向身旁的梁祯。眼底翻涌出不明的情绪，此刻却不加掩饰，在这喧闹声中变得更加肯定。

临近傍晚，梁祯去新郎那边敬了酒回来，宾客已经所剩无几。祝云瑄似乎是醉了，撑桌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被梁祯稳稳接在怀中。他脸颊绯红看向梁祯：“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不碍事。”

见祝云瑄迷迷糊糊的还要去抱儿子，梁祯笑道：“陛下醉了。”

祝云瑄顺势靠在他身上，还在轻声呢喃“我没醉”。梁祯无奈俯下身子将人抱了起来，低头提醒儿子：“乖宝贝，跟紧父亲，我们回去了。”

祝云瑄半醉半醒，被人抱回到了屋里。梁祯安顿好暥儿回来时，发现祝云瑄还床上呆呆的坐着。他过去给祝云瑄换衣衫，祝云瑄就看着他的脸轻笑，随后目光下移，看向他那尚还平坦的小腹，想起梁祯今晚喝了酒，祝云瑄难得自己主动抬手去摸梁祯的肚子。

梁祯正在给祝云瑄穿衣服，见状便不在动作，微微向前倾斜身子由着他摸。祝云瑄依旧是笑，只是笑着笑着眼里便泛起泪光。

梁祯轻抚着祝云瑄的脸：“陛下？”

“你为什么…不喊我阿瑄了啊。”

那一夜他抱着梁祯说了好多。祝云瑄就当自己是醉了，他和他说当年有多喜欢他，说分别这三年的日思夜念，说想要一切重新开始。

他骗得过所有人，唯独骗不了自己的心。如今他沉溺于这安稳的现状，之前的事也在慢慢的被遗忘。只要未来里那个人是梁祯，过往似乎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他在想承认爱意中，选择释怀。

祝云瑄躺在梁祯怀里，笑着闭上眼睛，心中是从未有过的安心。

之前的半月之约转眼已过大半，婚宴结束后，几人并未多留。梁祯与岛主道别，抱起暥儿，冲着祝云瑄莞尔一笑。

“阿瑄，走了。”

祝云瑄应了一声，起身坦然去牵梁祯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