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墨兰面不改色,盛纮心下火气更胜一筹,“好个四丫头,这个时候还能有这般闲情逸致。”
墨兰娴雅一笑,“旧时在家做姑娘,爹是教过我每逢大事有静气的,故而一刻不敢忘。”
“哼,这时候倒是装孝顺女儿了!”盛纮也不多说,只命人拿下墨兰,左右的婆子得令,便要扑上前去,这时候突然传来一声,“住手!”
盛纮看过去时候,一时间大惊失色:那来者一身大理寺官袍,神情威严,也不多客气,“盛纮盛大人,御史台参你草菅人命、戮女杀妾、打杀仆婢等,跟我走一趟吧!”
盛纮脸色变了变,墨兰也是有些吃惊,陈御史的速度……未免太快了些吧?
不过大理寺找上门来了,自然不容他们多想,盛纮只能是跟着大理寺走了。
几乎是和盛纮被带走前后脚的功夫,陈以观带着家丁来了,“墨兰姑娘,我听说盛家……”
墨兰看他这一出也不似作伪,便如实告诉他,“本来他们是要过来带我走的,只是大理寺来了人,把盛大人带走了。”
“啊?”陈以观一惊,却又很快改口,“不管他了,你没事就行……对了四姑娘,我这担惊受怕来了一趟,姑娘可否上脸与我出去走走?”
墨兰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好。”
其实两人之间是没有太多话的,陈以观一向是醉心功名,诗文书画之间难掩鸢飞戾天之心经纶世故之意,墨兰不是什么孤高自许目下无尘的性子,但看见他总是有种看盛长柏的感觉,自然也是兴致怏怏。
两人就这么没话找话互相磨了一个多时辰,终于陈以观告辞离开,墨兰淡淡的摇着扇子,不紧不慢的往回走。
“盛四姑娘。”
齐衡这时候出现着实是在墨兰意料之外的,不过墨兰还是含笑以对,“小公爷怎么在这儿?”
齐衡答,“近来事少,故能偷得浮生半日闲,”他顿了一顿,看着墨兰手里的折扇,“天一点点凉下来了,这扇子怕是用不住了。”
墨兰收扇子的动作微微停滞了一下,“是啊,快用不住了,但也没法子,天不会一直热下去的,扇子也选不了是进哪个盒子。”
“陈家的热闹,可是比顾家只大不小。”齐衡见她心内明了,便不再转弯抹角,直接把话挑开了说。
墨兰脸上八风不动,“我知道,对了小公爷,听说令师送了你一位极好的行首?”
齐衡清清嗓子,“你是说香浮姑娘?前几日出门子了,男家姓李,是翰林院的编修。”
墨兰听了觉得有些熟悉,“李郁?”
齐衡点点头,“正是,四姑娘知道他?”
墨兰摇摇头,“不知道。只是遇上小公爷,也是香浮姑娘命好了。”
齐衡说道,“我一时间不在女色上留心,留下她也是耽误,这也是她自己选的路,李编修也乐得娶,李家人呢,看李编修好容易松口娶妻了,也不在乎香浮姑娘的出身,直接给了大娘子的名分,我也凑成一对好姻缘,算得是各得其乐了。”
墨兰笑了笑,“旧时六妹妹常以勾栏式样讥诮于我,只是如今么,我还真和那位香浮姑娘没什么差别。不对,她是没得选,我是自己非要回来当这个物件的。”
齐衡听着她这番话,欲要说些什么来安慰,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他见过的墨兰从来是聪慧的,是骄傲的,很少有这般知命之言。
不知怎的,他总觉着此时的墨兰,如话本子里被献祭的神女一般。
带着平和安谧的笑容,走向她一眼看得到的头的结局。
“四姑娘,天底下并非只有梁家算勋贵,也并非只有陈家是清流。”
墨兰回过头看了齐衡一眼,“小公爷是成熟了不少,不过既然见的多了,有些事你还不明白么?天底下也不是只有顾家一个人家的,更何况人口简单日子和顺八个字,顾家占哪个?”
墨兰很少有把话说得这么毒的时候,说完之后她看齐衡神情怏怏,也颇为不忍,便描补了一句,“小公爷别太吃心了,正复为奇善复为妖之事从来不少,其实你应当是很清楚的,只是一时间不愿意接受罢了。”
齐衡盯着墨兰的眼睛,这双眼睛也曾轻愁带薄嗔,也曾转盼俱多情,只是如今一切都归于平静,便是春风也不能掀起一丝波澜。
“四姑娘,”齐衡压低声音说,“我费了好大力气才得了长枫贤弟的信任,让他肯把证人交与我去送到大理寺的。”
墨兰神色一变,但很快恢复平静,“多谢了,顺便,恭喜。”
回了玉清观之后,墨兰不知怎的,一遍一遍的在心里复盘着今天的事,最终只能是默默给母亲奠了一杯酒,“阿娘,这事要结束了,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