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到了玉清观之后，墨兰全身已经湿透，整个人缩在被子里直打哆嗦，但却是冷静了下来，于是她开始问起芙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露种跟秋江呢？还有……你的身契还在段家……”

芙蓉叹了一声，“咱们出来就得了，那段家果然是个龙潭虎穴，姑娘受苦了。”

芙蓉虽也是跟墨兰长大的丫鬟，但到底是比云栽露种隔了一层，墨兰看她神色有些躲闪便多少觉察出了不对，可这几天的紧闭加上刚才那一通淋雨，也是让墨兰心劳力拙，芙蓉一时不说，她也懒怠多问，换了衣服之后，便倒头睡下了。

到了大约二更天时候，墨兰开始觉得全身发冷，便在榻上翻来倒去的睡不着，芙蓉过来一看，唬了一跳，“姑娘怕是染了风寒，我去请郎中……”

墨兰扎挣着想起来，无奈头重身轻，很快又重重砸回到床上，她连眼皮也不想再抬一抬了，只好由着芙蓉去了。

郎中过来给切了脉，又开了些药便走了。这时候墨兰才知道什么叫做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她从段家出来到现在，全身上下没有一个铜板，还是把腕子上的镯子当了，才有些花用。

和着药香，墨兰虽依旧神思倦怠，却走了困意，她心里还是想着，等身子好了，总要想法子挣些钱来，把镯子赎回来。

那还是她外祖母，也就是林噙霜的母亲的遗物呢。

再说段家这边，他们已然知道墨兰跑路的事情，段家哥嫂便大张旗鼓的去到盛家要人，盛纮在茫然愕然之后，便是勃然大怒，大骂墨兰败坏家门，并给段家承诺道，“不用亲家哥嫂费心，等找到这孽障种子，我自己清理门户就是了！”

盛纮这回是真的恨死墨兰了：如今段家得了从龙之功，风头正盛，本想着借一借墨兰的东风，谁成想她倒是把整个盛家都坑了！盛纮在书房运了半天气，最后大笔一挥，写信到金陵让长枫回来，理由是，把林噙霜的牌位送到玉清观供奉香火。

金陵

长枫看到家里的信后，整个人如遇晴天霹雳：明明他离京之前，小娘还是好好的啊，怎么就……不算路上的时间，他才到金陵一个月出头，怎么就出了这么多事……

于是长枫告了假，换上了一身素服，乘船回家。

倒是那水握瑜，连着数日没见到长枫之后问起来来九曲溪喝茶的长枫的同学，“我倒是有日子没见着那姓盛的公子了，可是学业繁忙，没空喝茶的缘故？”

那同学答道，“长枫贤弟家里出了丧事，回去奔丧了，后头还要守孝，估计有日子见不着他了……”

水握瑜点了点头，轻轻一叹，“这样啊……”

金陵到京城一来一回，怎么也要月余时间，这段日子里，盛家没放弃找寻墨兰，他们大张旗鼓的把将林噙霜的牌位放到玉清观的事宣扬出去，以图墨兰主动上钩。

墨兰在玉清观里听说了消息之后，整个人一声没坑就晕了过去，芙蓉吓得半死，又是寻医问药又是求神拜佛，好半天，才见墨兰幽幽转醒。

此时墨兰满脸泪痕，她拉着芙蓉的手，哀哀说着，“芙蓉，我……我不想活了……”

芙蓉几时见过墨兰这般衰败的模样，她只好劝着，“姑娘，姑娘别这样，您也说了，盛家肯定不会放过您，弄不好这就是做了个局呢……”

墨兰摇了摇头，“他们都是顶顶凉薄的性子，我早该知道的……我就不该信了盛纮的鬼话，信他会放我娘出来，是我害了我阿娘……”

芙蓉轻轻拍着墨兰的肩，“若林小娘泉下有知，也是不忍姑娘这样的，何况说谁还没有个看走眼的时候，姑娘莫要吃心了……”

说到看走眼这个，没有人比芙蓉更恨了：她就不该和秋江交好！秋江自己乐意做段成建的姨娘，芙蓉管不着，伺候墨兰和伺候秋江对于她也没什么分别。只是秋江不该给她下药用她的身体去给段成建进贡……

这件事是芙蓉的阴影，也是她准备一直埋在心里的秘密。她觉得这是自己陪着秋江一起背叛墨兰的报应，所以如今她也想好了，不管前路多少苦，她都要一直跟着墨兰，权当赎罪了。

墨兰不知道这件事，她只是感动于芙蓉一直陪在自己身边，“芙蓉……谢谢你……”墨兰哭过一会儿，突然就冷静了下来，拉着芙蓉的手，微笑着说，“没想到到了最后，陪在我身边的，竟然是你。可惜我都落到这幅田地了，再没什么好的前程可以给你了……”

芙蓉连连摇头，“姑娘别这么说，奴婢打小儿跟着姑娘，本就该一直跟着姑娘的……”

墨兰摇摇头，“没什么本就应该的事……芙蓉，若有来世，我结草衔环还你的恩义。”

再往后的日子里，墨兰如打了鸡血一般，废寝忘食的作起书画来，芙蓉劝她，她只是说，“如今不比之前怎么都有钱用，我若是怠惰些，咱们怕是要喝西北风去了。”

卖书画得来的钱，墨兰也一并让芙蓉收着，她给的理由是她本就不大擅长管账，又不知柴米油盐贵，还不如给芙蓉打理妥帖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