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在宫门的无锋刺客,要么被挂在外墙以示威严,要么就是被批量扔出去。
最终是由无锋收回去也好,或被山间野兽啃食也罢,宫门并不在乎。
在世人眼里,活着的无锋是罪不容诛的恶人,死了的,便是不入轮回的孤魂野鬼。
总之,就是不可饶恕的罪人。
但是否有罪,罪有多重,又是如何判定的呢?
是按杀人多少?还是有没有伤及无辜?
江湖喜欢快意恩仇,遵从一个有恩必还,有仇必报。
可好像所有人都忘了,当活着都成为一种奢望的时候,无不无辜,不是一个杀人工具能考虑的。
上官浅明白,所以她接受。
接受自己是无锋,接受那些严酷的训练,接受自己双手染上鲜血。
因为只有堕入地狱,才能诛杀恶魔。
寒鸦柒,绝不是一个好人。
却是唯一一个庇佑她的人。
都说剃发受刑者犯了无锋不赦之罪,历尽极刑却没死成,因而剃发重生,改名换姓,彻底沦为无锋鬣狗。
刚认识他的时候,她曾问过他原名。
他只是愣了一瞬,急忙垂下眼帘,平静的面容看不出情绪波动。
“我叫寒鸦柒”
那时的她不以为然。
现在回想起来,寒鸦柒经历过的该是多么恐怖的过去,才会让他甘愿抹去所有痕迹,只用一个数字代表一生。
应该是比她升级为魅,还要痛苦吧。
上官浅换上那套镶了金线的白衣,坐在铜镜前,整理好仪容发型,最后再抹了一口艳丽的唇脂。
和昨日,他赶来后山救她时一模一样。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红润的唇角一弯,眼角媚态横生。
“是这样吗?”
那时,是他第一次教她勾引的本领。
寒鸦柒一向狠厉的面容上裂出了一道缝。
他望着眼前刚刚及笄的姑娘,星眼如波,柳眉轻挑,明明是一张不施粉黛又略显稚嫩的脸,扬起的笑容却娇柔入骨,明艳撩人。
寒鸦柒不露痕迹地转走目光,低沉的嗓音只传出了一句别扭的“嗯”。
上官浅现在才发现,在无锋昏暗无光的日子里,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竟是她仅有的美好回忆。
毕竟这短暂的二十几年里,前一半早已忘的七七八八,后来又在无锋受尽非人的折磨,若真仔细回想,也就只有与他相处时,无锋的沼泽里才会升出一块小石,供她片刻的安歇。
可如今,那颗石头彻底没入了黑暗。
脚下是炼狱深渊,而她,却再也没有落脚之处。
“好了没有啊?”
门外,宫远徵不耐开口。
上官浅手里拿了一个青玉壶,宫远徵双眸微眯,“装了什么?给我看看”
上官浅面无表情地给他闻了闻。
宫远徵眉头微紧,质问:“还记得自己怀着孕吗?”
上官浅收走酒壶,莞尔一笑,“记得”
又是这个表情,哥哥又不在,装给谁看?
宫远徵撇了嘴角,拿出一颗药丸递了过去,“吃了它”
“这是什么?”
宫远徵薄唇蓄起一抹诡异的笑,眼里满是兴味的光芒,微微弯腰拉近了些距离。
“毒,敢吃吗?”上官浅直直盯着他,拿起药丸嗅了嗅,随即笑意渐深,下一瞬便毫不犹豫地吃了进去。
不过是让她内力暂失的药罢了,嗅闻识毒是无锋最基本的训练,更何况为了刺杀点竹,她还额外研究了不少毒药。
就这还想吓唬她?
宫远徵显然有一些惊讶。
还记得两个月前,他用虫子蒙骗她,她眼里顿时布满泪光,明明怕的声音都在抖,却一把捏起虫子表明真心。
而现在,在她那双妩媚的眼里,不知何时多出了几分倨傲之态。
宫远徵转身,边走边道:“昨晚受了那么重的伤,才过一日就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你真该好好谢谢我”
“谢谢”
上官浅跟在他身后,嗓音轻慢,“等我种出来,还你”
“呵,就凭你?”
他们一路沿着河走往下游走,不远处,瞧见了三个熟悉的身影。
宫远徵加快了步伐。
“你来做什么?”
“我就来看看,带无锋攻入宫门,伤我金繁,还想在宫门安葬无锋刺客的人,多大的脸”
上官浅目光投向宫紫商身后的金繁,瞥了眼他心口,倏尔轻笑,“你没事啊?”
她嗓音软绵轻缓,可落在宫紫商耳朵里,偏偏多出了几分戏虐之意。
宫紫商怒了,刚欲上前理论,金繁敏锐地察觉到宫尚角阴沉的面色,立马拉住了她。
“立场对立,她不杀我,我也是要杀她的”
宫紫商顺势摸上他心口,满脸心疼道:“就是他俩合伙欺负你的”
说罢,恶狠狠地瞪向上官浅,“不知哪来的脸面求安葬”
上官浅笑意不减,白皙光滑的手覆上小腹,“我自是无颜面对,不过,母凭子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