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你不知道的事

从你小时候开始，舍菲克家族就和克劳奇来往密切。克劳奇太太，那个苍白瘦小的女人，总是觉得到了你家才能喘口气。

    你母亲对政局和魔法部从来不感兴趣，她是个艺术家，骨子里是个无可救药的浪漫主义者。她听人说话、观察别人的举动和表情，永远都只是为了能把他们描绘出来，变成活动画像上栩栩如生的人物。因此克劳奇太太跟她讲话的时候不用瞻前顾后，害怕自己不小心说错了什么或者支持了哪一方，给老克劳奇带来麻烦。

    而你继承了你母亲的散漫。明明是个底蕴深厚的纯血家族的小姐，却总是胆大妄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天真得要命。你母亲对你放纵，因此在你家的时候，克劳奇太太也会随着气氛对小巴蒂更宽宏一点。

    小巴蒂在你家里做了许多他原本不被允许做的事。你们一起在晚餐前偷过厨房的饼干和糖果，在花园里追着鸭子疯跑，趴在地板上看花里胡哨的绘本，甚至爬上树去偷摘邻居的樱桃。最重要的是，小巴蒂在你跟前从来都只是他自己，是那个有趣又聪明，能眼都不眨就撒谎的小混蛋。他可以不只是谁的儿子，不只是某个家族的后裔，不只是个永远追求着“完美”和“更完美”的影子。

    你对此一无所知，那时候你烦恼的仅是，他什么时候能来陪你玩、下次玩些什么、送什么礼物他会喜欢。

    后来你年龄大一些的时候，去克劳奇家做客，老克劳奇突然问你今后的志向。“想不想当厉害的傲罗？”他逗你，“或者在魔法部的神秘司工作？”你立刻皱着眉头摇头：“我要环游世界，然后画很多画。”

    老克劳奇的笑容淡了一点：“你家就靠你了，也不要只想着玩。”

    你几乎是有些茫然地转头去看你母亲，不明白为什么家里要靠自己。这种突然朝你扔下来的重担让你感觉很难受，因此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太愿意再去克劳奇家。

    你不知道那天你们走了之后小巴蒂和老克劳奇爆发了很大的争执。那个在父亲面前很少大声说话的男孩，很执拗地让他父亲不要用古板的标准衡量所有人。尤其是不要这样衡量你。

    那天之后老克劳奇关了他一周的禁闭。

    你溜去看他的时候，他只字未提自己受罚的原因。

    十一岁的时候你收到了霍格沃茨的信，信誓旦旦地对小巴蒂说你会进拉文克劳。“没关系，即使你跟我不在一个学院，我也会经常来找你玩的。”你那时候这么安慰他。

    可惜事与愿违，你被分进了斯莱特林，和小巴蒂坐在了同一张桌子旁边。你开始逃避所有麻烦的人际关系和虚与委蛇，并且迅速意识到你需要远离小巴蒂。

    假如说斯莱特林的交际是一场舞台戏，那小巴蒂一定是主角之一。他的父亲在魔法部身居高位，每个人都会因为他的姓氏对他高看一眼。他们都说他是“那个巴蒂”，是“克劳奇的儿子”。假如你和他走在一起，旁人就会问“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可以帮我带句话吗”。

    你以为你和他的疏远是你单方面排斥的结果，但你不知道这里面也有小巴蒂的默许。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但他很宽宏地看着你慢慢离开，因为他知道那是你想过的生活。

    他只是默默地看着你，在课上偶尔凝视你的背影，在餐厅和走廊隔着人群寻找你的笑脸。或者偶尔在魔药课或者其他什么课上，加入你的学习小组，一边心中雀跃着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和你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直到你把他叫到魔药教室，摊开手给他看那颗袖扣。他突然意识到过了这么几年，尽管你一直在回避他，但是你其实从来没有走远。在最紧要的关头，你还是能一眼认出他的纽扣，然后毫不犹豫地为了他卷进麻烦事里。

    他是那个时候开始有了希望的，他觉得你也许会愿意为了他忍受那些麻烦。他觉得你也许会愿意回到他身边。

    他站在你面前，心脏在胸膛里剧烈搏动，却偏偏装出一副轻浮散漫的态度。他捏着你的手腕，像是忍耐疼痛一样忍耐着自己的冲动，压抑着嫉妒问你：“我听说那个魁地奇的击球手正在追求你？听我一句劝，他配不上你。”

    那时候你只是看见他满脸得意，一副占了上风的表情。

    但是对于他那颗饱含着希望而又恐惧着失去的，颤抖着的心脏，你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