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赌局（下）

你总是盯着床头的雷鸟羽毛笔发呆，而且你两次拒绝了塞穆尔的邀约。

    刚开始安妮塔和柯拉还总是因此调侃西瑞莉斯，让她赶紧愿赌服输，把钱交出来。但后来她们发现，你也在刻意回避小巴蒂。

    你总是踩在就餐的最后时段进餐厅，上课改坐最后一排。没上课的时候不是待在男生无法入内的女生寝室，就是泡在图书馆里，坐在图书管理员的鼻子底下。周围的人连跟你说句话都得找机会，更别说那些想找你搭讪的男生了。

    你的好友们明显很担心你的精神状态。当你第三次在走廊里拒绝塞穆尔之后，西瑞莉斯追过来挽住了你的手，让你跟她一起散散步。

    正是日落的时候，空气里浮动着红光，是血液混合着火焰的颜色。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甜心。如果你不想选择巴蒂，就给自己一个别的选项。”西瑞莉斯的声音温柔婉转。

    “但我也可以不选择任何人。”你反驳道。

    她赞同地点点头，顺着你的话说：“你可以不选择任何人。只要那是你的决断，我就会支持你，安妮塔和柯拉也会。”

    但那不是你的决断。你没办法下决断。

    于是当塞穆尔第四次邀请你的时候，你答应了。他邀请你在宵禁之后溜出斯莱特林寝室，去五楼的平台看流星。他说他已经把级长和阿格斯·费尔奇的巡逻路线记了下来，并且向你保证这会是一场安全的观光之夜。

    这至少比在星期六下午去赛场看魁地奇比赛要好，而且你确信这一定是西瑞莉斯给塞穆尔出的主意。

    塞穆尔早已经等在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外面了。他用魔法袍遮着萤光闪烁的光线，带着你在黑暗的走廊里穿行。你们的脚步声很轻，伴随着活动画像的窃窃私语。

    “我很高兴你答应和我出来，”塞穆尔轻声说，“你上个月来看魁地奇训练，我在观众席里一眼就看到了你。”他一边说，一边有些傻气地笑了：“我当时差点把游走球打到队友身上。”

    你早就忘了自己去看过魁地奇训练，现在塞穆尔提起，你才隐约有了印象。那时候柯拉看上了拉文克劳的一位追球手，软磨硬泡地让你陪她去打探情报。整场比赛你都在盯着拉文克劳的球员，压根儿没注意到塞穆尔的存在。

    “你那天的表现很精彩。”你含混地说。

    这句话让塞穆尔高兴起来：“真的，你也这么觉得？我几乎没输过任何一场比赛，到现在还维持着斯莱特林击球手的最高记录……”他开始说起自己比赛生涯里的精彩表现，还有击球手一定要注意的几十个技巧和细节。

    刚开始你还能附和，到了后来，塞穆尔喋喋不休的低语就缓慢融入了背景音。和窗外的虫鸣，还有轻轻的脚步声一起。

    是的，你是那个时候注意到脚步声的异常的。有三个人在走路，除了你和塞穆尔，有人正从前方快速走过来。

    你猛地抓住塞穆尔，低声问他：“前面的是谁？你不是说找到了巡逻路线的漏洞吗？”

    塞穆尔熄灭了萤光闪烁，在黑暗中你只能隐隐看见他慌乱的脸：“我不知道，西瑞莉斯说这条路上应该没有人巡逻才对。怎么办？我不能被发现夜游，他们会把我从魁地奇球队开除的。”

    “幻身咒，塞穆尔，你应该在课上才学过。”你冷静地说。幻身咒是五年级的课程，塞穆尔应该很熟练才对。

    “什么咒？”塞穆尔问你。脚步声越来越近，塞穆尔有些急躁地把你的手挥开：“对不起，我不能被巡逻员抓住。”你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转身朝来时的路跑开了。

    前方巡逻的人一定发现了他的脚步声，朝这边移动得更加迅速。

    你朝旁走了两步，把身体贴到墙边，然后抬起魔杖慢慢绕着自己的身体画圈。像是一个鸡蛋在你的肩头打碎，你听见一声轻响，然后一股凉意慢慢从头蔓延到脚。你的身体变了颜色，逐渐和墙壁的色彩融为一体。

    二年级的时候你就能熟练使用幻身咒了。

    你看见费尔奇从你面前飞速跑过，朝塞穆尔追过去，两个人影都消失在走廊尽头。

    你从墙边走到走廊中间，看着塞穆尔消失的方向，古怪地想：在约会途中被男伴抛弃，这算不算是你人生的历史新低？

    这么想着的时候，你的手臂突然被抓住了。放在平时你肯定会惊叫起来，但最近你才有过类似的经历。你的转身安静而快速，魔杖笔直地指向身后的人，缴械咒蓄势待发。

    “艾德娜。”那个人叹了口气。

    是小巴蒂。你愣了愣，缓缓垂下魔杖，用了个萤光闪烁。

    光线照亮眼前的青年修长的身形，他还是像往常那样穿着得体，只是看起来有些疲倦。

    “你在跟踪我？”你质问他。

    “我在等你。”他好脾气地回答。

    他怎么会知道你今晚会走哪条路，除非……

    “西瑞莉斯找谁要的巡逻时间表？”你问小巴蒂。

    你看见对方笑了，是那种你很熟悉的，得意洋洋的笑容。“她找级长打听的，而我刚好和级长关系不错。”

    他们都猜测小巴蒂就是下一任斯莱特林的级长，毕竟没有谁比他更有能力、背景更合适了。又或者说，其实主要是因为他的身份——斯莱特林里几乎人人都想和魔法部保持良好的关系。

    “好吧，你赢了，”你把目光从小巴蒂身上挪开，“我现在只想回寝室睡觉。”

    “我们都走到这里了，不如还是去看一眼流星吧？天台就在前面。”小巴蒂说。

    你同意了。

    天台外的空气冰冷，深黑的夜空上繁星密布，像孔雀尾羽一样在你头上展开。每一颗都在闪烁，每一颗都像裙摆上的珠宝一样摇摇晃晃。“真漂亮。”你不禁感叹道。

    “不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小巴蒂说。

    你疑惑地转头看小巴蒂，他从来不是这么煞风景的人。

    他正好也看着你，声音缓慢地说：“你记不记得我们进霍格沃茨的前一年，有一个星期我被父亲罚了禁闭，关在二楼的房间里，谁也不许见。”

    你当然记得，每个细节都清清楚楚。

    “有天晚上，你从外墙上爬到二楼来找我，敲窗户让我开窗。天啊，你那时候才十岁，我记得你做过最离谱的事也就只是在客厅的茶几上跳舞而已。我都想象不出来你是怎么爬上来的。”

    你笑起来，语气得意：“那你可小看我了。”你记得当时小巴蒂猛地从床上弹起来，脸上是你之后再没有见过的震惊和慌张。他一把窗户打开就立刻把你拽进了房间，像是晚一秒你就会从二楼摔下去似的。

    “我是小看你了，艾德娜，你总是做让我惊讶的事。”小巴蒂顿了一下，接着说，“那天晚上我和你看到的星空，是我见过最漂亮的。”

    你想说话，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有什么你描述不清楚的情感涌上来堵住了你的喉咙，从你的胸膛扩散开去。

    小巴蒂一直看着你，他的眼睛里有光，有渴望，像是浪潮一样快要把你淹没了。但这一次他始终和你保持着礼貌的距离，把自己所有情绪都压抑在体内。

    “你瞧瞧，我可比魁地奇的击球手有趣多了，”他的声音很低，“我计划的事大多数都能成功。而且，艾德娜，不论在什么情况下，我都不可能丢下你一个人离开。我知道你不喜欢复杂的生活，但我可以把那些事都藏起来。我的事绝对不会打扰你，你在霍格莫德的经历永远不会再重复。”

    你听见他的声音在颤抖，他像是在祈求一样对你说：“请给我一次机会。”

    不论理智怎么说，你确信这次如果你不答应就会后悔一辈子。

    但你有比说“好”更适合的回答方式。

    你朝前猛地跨了一步，抓住小巴蒂的衬衣领口吻了上去。小巴蒂根本来不及反应，他的牙齿磕到了你的嘴角，你感觉到了一股麻痹的痛楚。足足三四秒之后，小巴蒂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搂住你的腰。

    他的力气可真大。你被他抓在怀里，感觉到他有些小心地吮了一下你受伤的嘴唇，仿佛在观察你的反应。你没有拒绝，于是他的吻就辗转加深，变本加厉。

    他惯来是个占了点好处就要得寸进尺的人。

    那天晚上天上划过了三颗流星，其中一颗正好划过飞马座。

    而你一颗也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