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花楼的妈妈本不想留下她的。
是她亲娘,毕竟是从身上掉下的肉,刚生下她时还挂念几分骨肉亲情,便跪求妈妈将她养大,说她小时能帮着干活、大了又可以卖身,养她实在是一本万利的赚钱买卖。
于是——
同龄的小儿还站不稳、走不快地时候,月乔便要跑上跑下给姑娘们送香膏;
同年的孩子还说不利索话,连娘与姥娘也分不清楚的时候,月乔便要弯着腰给客人们说一连串的吉祥话,什么升官发财、万事如意说得嘴皮子发软、笑得脸蛋子发犟;
一般大的孩子连筷子都拿不稳还要人一口一口喂进嘴里的时候,月乔便被龟奴们看着在后院劈柴、烧炭,那时她的手腕连斧头柄粗都没有,也不知腿上有多少淤青、掌心有多少水泡才能将炭盆端到姑娘们的房里。
月乔想了个主意。
连溪镇是个小镇子,可连溪镇两边却都是富庶的大镇子。
来往的旅人大多会选在两侧的镇上住店。
然则,人走在路上总归是会口渴的。
即使自己不觉得,看见路旁有卖茶水的摊子还是会不由自主地驻足。
月乔便张罗了个茶水摊。
就开在连接两头必经的官道上。
母亲年纪逐渐上来了,腿脚不好走不麻利,于是每日里月乔便拉着姐姐两人出摊。
月乔早慧,这商机看得极准。
一日日下来这小本生意虽不至于赚得盆满钵满,却好歹不用家里再愁吃穿。
那时的月乔开心极了,拿着零用钱给母亲和姐姐都买了东西。
可现在想来,那真是月乔做过的最愚蠢、最后悔的决定。
有天月乔和姐姐一同看摊。
姐姐撑着伞,手中拿本书在读。
小孩子没有喜欢读书的,是以月乔百无聊赖,只一双手托着腮,盯着日头等收摊。
夕阳西斜,连天边的白云都被烧成了火焰一般的色泽。
眼看着今日不会再有生意了,月乔一蹦三尺高。
“姐姐!咱们回去罢!”
姐姐抬头应着,眼里尽是温柔的笑意。
岂料,正在此时,生意上门了。
大路那头,一帮身着黑衣的人策马而来,约莫有四五个。
见到摊子为首一人打马上前:
“姑娘,可还有茶水卖给我们兄弟?”
有钱不赚自是不能。
月乔麻利地瞧瞧木桶里还剩些为煮的清水,又转过头去瞧瞧姐姐,见她首肯便爽快地答应:
“有是有,但还没煮呢,客官您是多等一会还是喝泡的茶?”
见那马上的男子迷茫,月乔好心地解释:
“眼看着黑天了,咱们连溪镇上可没有客栈呢,您要落脚得去前头的大赋城。这泡的茶比煮的快些,您早点喝上茶水好早点赶路。”
她本是好意,没想到那男子一怔,继而便转过头去与他同行的兄弟商议起来。
“姑娘……我们头回下江南,全不知镇没有客栈,天马上黑了,不知姑娘可晓得有什么地方给我兄弟几人歇脚?”
须臾,那男子讪笑两声,问道。
月乔挠挠头。
“我不太留意这个,容我问问我姐……我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