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姐姐的手柔软得好像花魁的巾帕,可是她指腹的药膏却火辣辣的,涂在皮肤上仿佛火烧一般,似乎下一瞬便要将她的脸烧得血肉模糊。
月桥痛苦地扭曲。
可仙子姐姐将她压在床榻上动弹不得。
“别动别动,马上就好了。”
“脸上的皮肉娇嫩,若是不抹药一定会留疤的。”
这是仙子姐姐与她说的第一句话。
方才见她清醒,她竟没开口说话。
许是因为性子恬淡,又可能是因为她晓得不必多解释什么,月乔便会由衷地信任她。
是呢。
否则,怎么会让她躺在她的床上?
她那么脏,褴褛地衣衫上血迹斑斑,还沾着污水、泥点、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翻找出的剩饭渣子。
从前姑娘们从不叫她碰她们的床。
她们的枕头、被褥都有专门的使唤丫头给拾掇、浣洗。那些丫头们与姑娘一样都有白玉般细腻的手,生怕她长满倒刺、茧子的手勾坏了昂贵的织缎。
那时,她好歹还穿着漂亮的夹袄,打扮得和楼子里每一个女人一般花枝招展。
这样想着,月乔自卑地偏头,却惊奇地发现她那捉襟见肘的短衣早已不知去了哪里。头发、身体上的血污、泥垢亦是不翼而飞,裹着半新不旧的鹅黄里衣,浑身上下清清爽爽。
月乔一时目瞪口呆。
看见月乔怔愣,仙子姐姐忍俊不禁。
她掩唇轻笑,笑得一双眼睛成了弯弯的月牙形。
“好妹妹,要先清理伤口才能处理伤口啊。”
见她仍未反应过来,依旧瞠目结舌、呆若木鸡,仙子姐姐摸一摸她的头:
“好妹妹,我没有姊妹,只有个哥哥,早年出意外走了。”
“你在路边拦住我也是缘分,以后你便当作我的亲妹妹罢。”
无锋里头都是坏人。
十恶不赦的坏人。
这几乎几经成为江湖中人的共识。
哪怕全武林十有八九的门派弃明投暗。
可是,有人并不认同。
其实倒也并非是不认同。
只是月乔对于无锋知之甚少。
姐姐是无锋的人。姐姐一家都是无锋的人。
这是月乔之于最初的印象。
说是一家……
可实际上,姐姐的父亲与兄长都早早地为无锋捐躯,只留下孤儿寡母在并不繁华的小镇上守着传信的前哨。
小镇叫连溪镇,地处江南。
姐姐的先父原本是镇上唯一的教书先生,教大户人家的孩子们读书写字,以此谋生。
后来,门中的一场意外使得家里男丁——一老一少皆命丧黄泉。
私塾没了先生只好关门,只留下一间不大不小的书斋,勉勉强强够养活母女二人。
月乔的到来打破了微妙的平衡。
她年岁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幼时又在花楼里受了不少苛待,来到书斋便好像等待春雨的种子,如饥似渴地汲取起养分。
她吃得不少,窜得又快。
吃食要做、衣裳要买。
在书斋里免不了还要读书、识字,笔墨钱又是一大笔。
渐渐地,母亲便有些吃不消了。
月乔很是愧疚。
所幸,她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落难大小姐,她能帮得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