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浅是个心思活络得跟只狐狸样的人物,即使郑南衣不过是一瞬间的失态,也被她看出些端倪。
“你……”
“身体不舒服?”
郑南衣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嗤笑道,“看见你自然是不舒服的。”
自从前几次和上官浅不欢而散后,郑南衣现在和她说话都猖狂得很,坐实了为爱发疯的形象。
上官浅深吸两口气,不断告诉自己,别跟这个嫉妒心强的疯婆子计较,才堪堪维持住自己温柔的笑脸。
“我是看我们也算同病相怜,才好心提醒你。”
“若是中了半月之蝇,你趁早从宫远徵那里搞到什么有用的情报,不然有得你熬。”
“你有那么好心?”
上官浅一噎,俏脸立时沉了下来。
自从见了寒鸦柒一面后,郑南衣的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她料想寒鸦柒定是又说了什么好听的哄住这个疯婆子,才让郑南衣敢如此猖狂地踩在她头上作威作福。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算盘。”
“你是想等我从宫远徵那里拿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后,又从我手里抢去邀功吧?”
跟在宫尚角和宫远徵这几个精神极其不稳定的人身边久了,郑南衣现在扮起疯子简直是驾轻就熟。
“你也别想挑拨我和寒鸦柒的感情,他根本没有让我吃什么半月之蝇。”
“他爱我,他不会舍得让我受这种苦的。”
上官浅发现眼前的人确实是个天生该被人骗的傻子。
原本她还担心按照宫远徵这样热烈的攻势,郑南衣会不会抵挡不住,倒戈相向。
但现在看来,郑南衣不仅脑子拎不清,眼神也不大好,怕是一辈子都吊在寒鸦柒那棵树上了。
对上官浅而言,这样真是再好不过。
郑南衣施施然从上官浅的寝殿里走出来时,心情大好。该“送”给上官浅的情报已经送到位,只待她转头交给无锋,就可以慢慢收网了。
也不知道宫尚角那边调查的怎么样了。
若是她提供的这些消息能助宫尚角他们将宫门内外危机肃清,他怎么也该看在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厚待郑家。
很难说是不是触景生情,郑南衣看着满园残红,难得惆怅起来。想她年纪轻轻,正是风华正茂的好时候,却要操心起自己的身后事了。
爱错一个人,便要拿命抵,这代价未免太惨烈了些。
“喔咦——那边的漂亮姑娘欸!”
拖长到极富喜感的调子,不用看都知道是谁了。
两三步就凑到郑南衣眼前的少女一个夸张的扭腰,离她更近了些,“忧愁的少女,你是在想……”
她忽的挑了挑眉,掩袖咯咯笑起来,“我那温柔多金、帅气体贴的子羽弟弟还是,”花蝴蝶在郑南衣身前转了个圈,落在她右手边,“我们沉稳持重,温文尔雅的执刃大人呢?”
郑南衣秀眉一挑,“这不都一个人吗?”
还真是难为大小姐,能这么变着法儿的把宫子羽给夸出花来。
就是一旁的金繁都不由咋舌,他可没看出来宫子羽身上还有这么多优点。
老实讲,他觉得大小姐撺掇郑姑娘和宫子羽这事儿不靠谱。
按宫子羽对姑娘们黏黏糊糊的性格,以及夜夜留宿万花楼的“劣迹”,人郑姑娘没打断他的腿都不错了。
郑南衣扶正宫紫商歪斜的发簪,将她微微敞开的大氅又给收拢来,“大小姐,最近雾重天冷,还是多添些衣物为好。”
少女的指腹柔软又温暖,划过面庞时酥麻麻的,宫紫商极舒服地呀了一声。
宫子羽可真是会挑娘子啊,都不敢想他要是和人成婚后,得过上什么贴心日子啊。
“南衣姑娘,说实话,你是不是介意子羽之前去万花楼的事啊?”
郑南衣摇了摇头。
如果可以,她也想趁着宫子羽还不算情根深种的时候,早点和他说清楚,要是让人栽她坑里走不出来,她就真的罪孽深重了。
“执刃大人有他自己的生活方式,何须我置喙一二。”
郑南衣不咸不淡的语气落在宫紫商耳里,让她觉得这事儿大发了。
连拈酸吃醋的劲儿都过了,那说明什么?说明郑姑娘对宫子羽已经妥妥的失望了啊!
宫子羽,你瞅瞅你这事儿办的!人家上元节替你挡刀,你倒好,转头把人送你那红颜知己那里去受气。
“南衣姑娘,你千万别想歪了!”宫紫商拖着郑南衣,把人架在身旁,“子羽他虽然常去那里,但是他不是去干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你知道的,以前老执刃给他的压力不小。他就是去那里听曲儿解解闷,每次都自己睡在偏榻。”
“和那个紫衣姑娘没什么关系的。”
金繁被宫紫商瞪了一眼,也忙不迭地应声道,“是的!执刃大人和紫衣姑娘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
“我知道。”郑南衣拍了拍宫紫商的手,“这些,执刃大人已经和我说过了。”
“那你在忧虑什么呢?”
宫紫商看见郑南衣愣了一瞬,然后忧思愁绪迅速布上眉头。
不知为何,宫紫商突然觉得看见了兰夫人的影子。
那样忧愁的模样,实在是太像了。
宫紫商有种心惊肉跳的不安感,但愿这不会是重蹈父辈的覆辙吧。
“那等子羽回来,你们千万好好聊一聊。”
生怕说的哪句话不对,就把宫子羽到嘴的媳妇吓跑了,宫紫商不敢再胡咧咧,“对了,这是子羽他特意给你挑的。”
呈在面前的是半枚莹润透亮的玉珏。尾端刻了小小一朵栀子,虽然算不得特别精细,却足见其用心至深。
郑南衣心头沉甸甸的,想说些什么又终究只是沉默。
“本来他想要亲自给你,但你知道的,上次他冲撞长老被关了禁闭,根本没办法跑出来见你。”
“他说他之所以回赠这半枚玉珏而不是你先前那一块,并不是嫌弃你的玉珏,只是他想把他最好的东西给你。”
眼看着这招一出后,少女逐渐泪湿长睫。宫紫商这心里忽的有些不是滋味。
虽然宫子羽是她的好弟弟没错了,宫紫商也确实希望南衣姑娘能和子羽在一起呢。
但怎么说呢,她和宫子羽是一起逃课、挨罚、关禁闭的过命交情,她实在太清楚宫子羽是什么性子了。
宫子羽看起来是个没脾气的温柔公子,实际上一身犟脾气也不知随了谁。但凡是他吃准了的人和事,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都休想从他嘴里抢到一点儿。
南衣姑娘若是心甘情愿便也还好说,若是真像长老们说的那样,无心嫁于他……
宫紫商都不敢想宫子羽会发什么疯,可千万别走了老路……
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背上了最难偿的情债,本就郁郁难安的郑南衣更加难受了。
“南衣姑娘,你没事吧?”宫紫商发现少女掌心一片潮热,她忍不住伸手探了探郑南衣的额头。
“没事儿,最近没休息好,有些受寒而已。”郑南衣摆了摆手,笑得坦然。
“还让我多添衣呢,你可先好好照顾着自己。”
“这要是病了,那不得心疼死我子羽弟弟!”宫紫商将人裹了又裹,最后眨眼一笑,“当然,也得心疼死我。”
“你要是病了,都没人给我说书,陪我打叶子牌了。”
“行!为了保证咱们大小姐丰富的精神生活,我一定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
送到徵宫门前不远的凉亭处,宫紫商才和郑南衣不舍告别。等宫子羽把娘子讨到羽宫来就好了,她就能天天来找南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