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殿碳火再旺盛也抵不过上官浅此刻心头冲天的怒火。
上官浅难得按捺住性子同郑南衣好说歹说半天,才见郑南衣很是认同地点了点头。
她以为郑南衣揽下这差事已经是板上钉钉,正松了口气等着郑南衣主动答应,结果对面那人轻笑了声,一字一顿道,
“我,不,干!”
“你说什么?”上官浅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你听见我说什么了。”
上官浅着实气得不轻,她向来心高气傲,又怎么容许小小一个魑越到她头上去撒野。
“郑南衣,看清你的身份,你不过是个魑!”
说话间,两人已是交上手来。
郑南衣早就重新练回了郑家内功心法。弃了无锋的招式后,大开大合,直取性命的边军功夫便很好地压制上官浅诡魅如影的身法。
意识到自己在郑南衣手上讨不了好,上官浅立马迎着郑南衣的掌风而去。
察觉上官浅的意图,郑南衣很快收了手。
上官浅似是早已料到,她撩起四散的发丝,露出狡黠的笑意,“你也不蠢吗。”
“若我在这里受伤了,你猜,角公子会不会怀疑你的身份呢?”
“昨夜你出宫门,已经让他起疑了,你不会还想在这个时候惹祸上身吧。”
郑南衣觉得和上官浅搭档这活儿,她属实是干不了一点。她也不接上官浅的台阶,朝她笑眯眯道,“没关系,那我就把你也给供出来。”
“当然你也可以先弄死我,不过你现在可打不过我呢。”
此刻的上官浅完全失了平日的仪态,就差指着郑南衣的鼻头大骂她是个疯子。
上官浅哪能料到从前任她驱使的小棋子反倒如此牙尖嘴利,偏生她现在的功夫又处处被郑南衣克制。
她竟拿郑南衣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毕竟,如郑南衣所说,她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郑南衣要是铁了心同归于尽,她还得被这疯子拉下水来。
郑南衣难得看见上官浅咬牙切齿的模样,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但是我没你想的那么疯。我就是想告诉你,咱俩任务不一样,互不干涉,别总想拿我当踏脚石。”
“你的任务——”上官浅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早在郑南衣安全返回宫门时,上官浅就料到郑南衣必然是带着无锋的新任务来的,毕竟无锋不养闲人。
但是这事还是让她耿耿于怀。
“宫远徵。”郑南衣不同她兜圈子,果断答道。
“你也看到了,宫远徵现在对我颇为上心。我这边隐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费力不讨好,帮你们演这出苦肉计?”
“一旦被人发现一点痕迹,就凭我已经暴露的刺客身份,你觉得宫门还会容我第二次吗?”
“只怕是连讯问的环节都省了,直接就原地斩杀了。”
“所以无名那边跟我什么关系也没有,别想让我当出头鸟。”
上官浅发现眼前的人当真是越来越难糊弄,她沉默半晌才干巴巴说道,“好,无名那边你不用管了。”
这烫手山芋滚了一圈,最后还是又回到上官浅手里。她心中有火无处发,连带着离开时都是一脸郁色。
于郑南衣而言,她今日只需要在上官浅口中探清茗雾姬确实是无名一事就好了,其余多的,也都是宫尚角该烦心的了。
被宫尚角逼得紧了,茗雾姬现在迫切需要用苦肉计抹除嫌疑。这原本是个不错的主意,但坏就坏在人算不如天算,一切苦心筹谋总有意想不到的纰漏。
就比如上官浅也没想明白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黑衣劲装少年是宫门哪号人物。
明明她已经根据郑南衣给的地形防守图避开了所有侍卫。
怎么还会有一个?
上官浅一边埋怨郑南衣的不靠谱,一边希望能尽快甩开身后穷追不舍的少年。
迎面撞上略显惊惶失措的上官浅,郑南衣心中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又有烂摊子要收拾了。
“帮我!”
留给她们思考的时间根本不多,几乎是下一刻,矫捷如豹的身影撕破夜色,一瞬间就扑在她们面前。
“救……救救我!”
两行清泪随着少女颤抖的面颊无声落下。
她没再说出一句话,因为她的咽喉正被人紧紧扼住,抖如秋叶的身躯昭示着她的极度惊惧。
黑衣少年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第一反应就是冷声喝道,“放开她!”
就是少年与上官浅僵持的那么一瞬间,上官浅趁势将郑南衣推到少年那边。
有郑南衣绊住他,上官浅一跃而起,短短几息就没入在无边夜色中。
等少年终于手忙脚乱地将怀中少女扶稳,哪还看得见上官浅身影。
他有些气恼,却又不好怪罪于眼前这个比积雪还苍白几分的少女身上。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送药路过而已。”
少年弯身替她拾起散落在地上的药包,“送药怎么就你一个人?”
望舒清辉穿过云遮雾绕的山头,正正好映在少年桀骜跳脱的眉眼上,一派意气风发的模样。
他紧抿着唇不说话时,甚至还有些骇人。
郑南衣无意与他纠缠。
她晃了晃手中的药包,不解地看着他,“送个药,难道还要几个人不成?”
少年默然,却又总觉得她此刻出现在这里很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