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南衣听出宫尚角口中的威胁意味,她愤愤看了他一眼。
两个破选择,有什么可选的。
宫尚角的耐心似乎耗尽,在他要将自己拽起来之前,郑南衣艰难地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你会离开吗?”
郑南衣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道,“不会……”
“记住你的话,” 最后的最后,宫尚角附在她耳边,“如果让我发现你又骗我,下一次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从郑南衣许诺将自己献祭给神明的时候起,她就烙上了他的印记,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弯月如钩,牵扯出宫远徵记忆中的旧事。
直至披满一身霜寒,他才小心翼翼抬眸,看向身后被黑暗吞没的宫殿,心中不免又泛起些酸涩。
余光瞥见晃动的身影,宫远徵立马横刀拦住蠢蠢欲动的上官浅,眼中不复刚才的失落,像往日一样狠厉,“不准去打扰哥哥清净。”
“远徵弟弟,我去找自己的夫君,有什么不妥呢?”上官浅抚上发髫垂落的流苏,嫣然一笑,“更何况,现在角公子身边正是缺人服侍的时候,我不去谁去呢?”
“角宫自有侍应!”
上官浅身姿袅袅,一步步凑近少年孤傲身影,呵气如兰,“徵弟弟,你不懂。”
“侍应可是无法……”
刀刃出鞘的冷光将宫远徵眼底不加掩饰的威胁照的清清楚楚。
“我哥不需要你自作主张的安慰。”
“他现在不会想见到任何人!”
墨池如镜,倒映出内殿一双人影。
郑南衣不知道他们现在算什么,更不知道宫尚角怎么这么精神。
直到她手也麻,口也酸。宫尚角才慵懒知足般亲了亲她的额头,“表现不错,暂且放你一马。”
暂且,放她一马?
郑南衣恨得牙痒痒的,把她折腾成这样,还能叫放她一马?
听她哼出一声,知她极为不满,宫尚角执盏的手顿了顿,慢条斯理地看她在床榻上迅速裹成一个粽子。
“如若不然,你以为你还有劲儿和我呛声吗?”
“就这样还叫放过我?我看你不如给我个痛快。”郑南衣把自己缩在角落里,只露出一双眼警惕地看向他。
“是吗?那也不是不行。”
见宫尚角又要过来,激的郑南衣使出兔子蹬鹰的劲头,然后一把被人放倒在床头。
郑南衣被他从软被中拎了出来,“出了汗别往被子里钻,”
“这么宝贝你的被子?我偏要弄脏它。”郑南衣把气发在软被上,东西被她蹬得乱糟糟的。
宫尚角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挑的重点,“我是那个意思吗?”
“一床被子,脏了就脏了。”
仍在发脾气的人听不进去话,也不配合。
她怎么总是学不乖。
宫尚角不容抗拒地逼近她,“你要是再闹腾,我们尽可以现在把它弄得更脏。”
郑南衣抽不回腿,立马急眼了,她伸出一只手捂住嘴,不敢再乱说。
“现在能听我说话了吗?”
郑南衣撑着身子,有些从心地后缩着脑袋,示意他继续。
“其他的可以由着你性子,”
由着她了吗?她叫停也没见停啊!郑南衣的眼滴溜溜乱转,但鉴于目前的情势,明智地选择了闭嘴。
宫尚角取过帕子悉心擦净少女额头颈间汗水,“要及时把身子擦洗干净,不然会着凉。”
“好。”郑南衣呆愣楞地瞧着眼前的人,因着他眼中柔软的神情,面部锋利的线条也都温和下来。
“想什么呢?”
当宫尚角拿来新的橘色裙裾时,郑南衣正垂着脚,认真地注视着他。
“我在想崴脚的那一次,你背着我,就像现在这样温柔,”
宫尚角被她哄得像是面上拂了三月春风,以往冰冷锐利的眉眼都跟着染上些许喜色。
“温柔体贴得像我大哥。”郑南衣未注意到宫尚角骤然冷却的神情,只顾得上赶紧穿好衣裳。
“慌什么。”
不紧不慢的语气让郑南衣想到些不美好的事。
所以郑南衣现在完全听不得宫尚角这样说话,试图悄悄和贴在身后的胸膛隔出点儿距离。
宫尚角像是没注意到郑南衣的小动作,只管贴心地为她系上腰带,“你要是喜欢,下次你就叫我哥哥,我乐意听。”
郑南衣满脸都写满了你疯了吧四个字,她为什么会喜欢这个?!
而且怎么可能还有下一次!
她也不知道一条腰带怎么能系出这么花哨的样式,终于煎熬地等到宫尚角放手,眼前又递上一盏茶水。
“喝点水润润嗓子,不然之后沙了哑了可别找我来哭。”
见她狐疑地看着杯子,宫尚角浅浅抿了一口,“远徵弟弟特意调配的,清热润肺,利咽开音。”
他刻意顿了顿,看着她接过饮尽,又慢悠悠道,“最适合像你这样用多了嗓子以后饮用。”
郑南衣觉得他是故意的。
她嗓子这么沙哑干涩,完全是拜他所赐好吗!
门外传来动静,彻底转移郑南衣的注意力,但好在只是风吹树晃,不是什么大事儿。
夜风呼啸的动静令宫远徵也眉头一跳,不知为何,他心头总是沉甸甸的,仿佛坠着什么事。
一直到金复走来,宫远徵有些疲累地问着,“她怎么样,还在休息吗?”
见金复错愕的表情,宫远徵立马变了神色。
被狠狠瞪着的金复也摸不着头脑,“郑姑娘,她不是在徵公子这边吗?”
“你胡说什么!”宫远徵揪起金复的衣领,“到底怎么回事?”
上官浅挑起眉,时刻关注着他俩的动静。无他,只是想确保郑南衣不会闯出什么祸,拉她下水。
“我回徵宫去找了,但女使说郑姑娘来角宫寻徵公子你了。我以为你们已经碰面了。”
“她什么时候离开徵宫的?”
金复为难地摇摇头。
“那你刚才来的路上看见她了没有?”
金复还是摇头,预感自己又得挨一嘴巴。
但宫远徵只是极为气恼地骂了句蠢货,吩咐他看好角宫,便准备自己去寻郑南衣。
外面的谈话声不大,但宫尚角还是注意到了,他看着尤未察觉的郑南衣,生出一股奇怪又危险的禁忌感。
披上来时的白狐金裘,郑南衣和进入角宫之前没什么区别。
只有他二人明白狐裘下完全是另一副模样,就连里衣都换成绣满一枝月桂的样式。
“你倒是给上官浅备的齐全。”
郑南衣都没想到宫尚角的殿中居然连女子里衣都备着的。
“不是给她备的。”宫尚角语气淡淡,替她理好胡乱耷拉的长发,“你自己想想,样式和尺寸到底合谁的身?”
郑南衣面上好不容易淡下去的红又浓艳起来,“你,你……”
她半天说不出什么,只憋了个混账两字,冷不防又被他贴着脸颊,咬耳低语,“记得下次来拿你的衣裳。”
救命!
比宫子羽夫妇俩还癫的癫子出现了!
门被猝然推开,耿耿于怀的郑南衣被他掌着后腰走了出去。这才发现宫远徵他们竟还没走,正站在殿宇之下。
“远徵,一起用膳吧。”
“哥哥,我,”被哥哥叫停的宫远徵甫一转身,瞳孔紧缩,愕然般看着自台阶上并肩而来,一黑一白,非常相称的身影。
金复看着眼前的站位表示一定是起猛了,怎么两位主子看着像是,换了夫人。
别说,也挺登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