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羽郑南衣19

虽然郑南衣看不懂宫尚角和宫远徵两兄弟的默契，但被迫跟随他们进入角宫的时候，郑南衣也还是能咂摸出点不寻常的味道。

得，估计是又要把她审一遍了。

郑南衣是第一次踏进角宫内室，越往前走，一颗心就越发慌张，她不自觉地打量起周围环境，试图找到一点安全感。尽管角宫地铺白玉，也有珠箔银屏，但暗沉古朴的色调令她觉得这里远比徵宫还来得清冷。

这下，郑南衣更恐慌了。不怪她胆小，六年前，她还算得上宫尚角救命恩人时，她就怵他，更遑论她现在头上还顶着无锋刺客的帽子。

郑南衣此刻就跪坐在墨池旁，时不时借着池中倒影去窥探高位之上的人影。然而宫尚角似乎并不急着审讯她，一直同宫远徵商讨着有关宫门的事宜。

可，这是她一个无锋刺客能听的内容吗？他们为什么这么放心大胆地在她面前讲这些？一旦涉及到自己的生命安全，郑南衣总是愿意动脑袋的，她不自觉地搅着发带，脑瓜转的飞快。

什么人最能保守秘密，那不就是——死人？！

郑南衣不由屏住了呼吸，她就知道宫远徵他俩刚才对视那一眼绝对有猫腻！

“郑南衣。”

宫尚角不过叫了声名字，就看见郑南衣捂着耳朵，高声嚷道“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也没听见！”见她吓得抱头大叫，宫尚角和宫远徵皆是一脸莫名，不知道她从哪里受的刺激。

郑南衣被宫尚角吓得不轻，连带着镣铐这事儿都忘了，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就想跑。宫远徵轻轻那么一拽，她左脚绊右脚，眼看就要滚到宫尚角的宝贝墨池里去了。

在离墨池一丈远时，郑南衣觉得自己今天真要折在这里了。好在，宫远徵把她又给拉了回来。

“你好端端的又发什么癫！”宫远徵扣着郑南衣的肩膀，将人提溜了起来。四目对视，才发现她居然又哭了。

“我真的什么也没听到，我保证我什么也不说，你们别杀我！”

自从试药后，郑南衣每天都能哭个八百遍，宫远徵原以为自己都要免疫了，但现在被她委屈巴巴地盯着，他发现他完全无法像面对宫子羽时那样坦率地说出那些诛心之语。

这种感觉令宫远徵陌生，也令他感到不安。他撇过头不去看她泪盈盈的样子，冷哼道，“你今天又没试药，胡言乱语个什么劲儿？我哥就喊了你一声，谁说要杀你了？”

郑南衣没能吱声，因为她嗅到逼近的月桂香，是宫尚角。她一把抱住自己的头，支吾道“我知道这些事不能说出去，我会乖乖保守秘密的，你别杀我，我，我……我还没见到我阿爹，我还没去看竹海，我还没吃……”

宫尚角觉得她实在闹腾，比之六年前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忍不住出手喝道，“安静。”

郑南衣骤然被掐住两颊，一时也忘了反应，只呆愣愣地盯着宫尚角，温热的泪水落在来人的虎口处。

“我们什么时候说要杀你了？就因为你听到我们刚才说的那些话？”宫尚角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六年都毫无长进。余光掠起伏不定的雪山幽谷，宫尚角不免有些恶意的想到，郑南衣也不算毫无长进，可能是光长身子，忘长脑子了。

郑南衣被两人夹在中央，正可谓是前有狼，后有虎，索性心一横，说出了自己的推测，以及寒鸦柒为了打消她异常旺盛的好奇心而拿来恐吓她的话——只有死人才最能保守秘密。

宫尚角听完，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话确实没错，“对付像你这种脑子空空的人，又何须那么麻烦？”

“脑子空空就是被你打的！”时隔六年，再次被弹了脑瓜崩的郑南衣熟练地捂着头，向罪魁祸首恶狠狠发起谴责，一点儿也不见刚才的弱小可怜。

宫尚角也一点不客气，颇为嫌弃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那个时候你就已经很蠢了。”似乎仍觉得还不够扎心，宫尚角又朝远徵问道，“远徵，你都给她试什么药了？”

宫远徵被他哥一手带大，向来和宫尚角保持着异常的默契，只一眼就知道他哥的意思，笑道，“都是些无伤大雅的毒，想来不会影响脑子的。”

“你注意点药劲，本来就不灵光，你别真把她毒傻了。”

郑南衣现在听明白了，两人拐着弯骂她呢。她撇撇嘴，不忿道，“你们就那么确定我会站在你们这边？你们就真不怕我把你们的谋算捅出去？”

“你会吗？”

宫远徵只是轻飘飘看了郑南衣一眼，她就泄了劲儿。好吧，这事她还确实不敢捅咕出去。不说别的，其实她心底也觉得那个宫子羽并非做执刃的好料子，他看起来比她还不聪明，宫门在他手里怕是要被无锋戳成马蜂窝。

“我见到你父亲了。”

魂游天外的少女终于醒了神，映着烛光的脸庞鲜活又明亮，“阿爹他还好吗？他……”郑南衣突然有些踌躇起来，犹豫道，“他有提到……”我吗？

“我见到郑老家主的时候，他刚遇刺不久，但身体还算……”

“遇刺？”郑南衣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着急忙慌奔到宫尚角身前，急匆匆道，“阿爹怎么样了，他有没有事？刺客抓到了吗，阿爹怎么会遇刺？”

不知为何，郑南衣几乎是下意识就想到了一个人，心口坠得发慌，她不愿相信他会这么对她。

“郑老家主没事，虽然受了点小伤，但还是精神矍铄，体态安康，他只是，”似乎是想起什么，宫尚角顿了顿，看向郑南衣的目光也越发深沉，“郑老先生很担心你。至于原因，你应该很清楚。”

真冷啊，彻骨的冷意快速席卷全身，令郑南衣牙齿都发颤，她很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无锋的人？”

是个问句，但谁都知道这是个事实。

“我从不做推测。”宫尚角避开了她的问题，只递上了一封栀子暗纹的信笺，“事实如何，你父亲自有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