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羽郑南衣9

九

没了锁链支撑，郑南衣站得摇摇晃晃的，在她几乎要跪倒在地的那一刻，宫远徵还是扶住她的手臂将人拽了起来。

“我还是不明白我能为你们做什么事。”郑南衣唯一知道的情报就是上官浅的身份，她不知道上官浅的任务，也不知道另外一个刺客是谁，其实就连有另一个刺客都是她连猜带蒙推测出来的。

毕竟，寒鸦柒只当她是一个活不过明天的棋子，又怎会费心同她交待这些事。

宫远徵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当少女光洁如玉璧的肌肤与他掌心紧密相贴时，向来不服就干的徵宫宫主第一次有了落荒而逃的念头。

他甚至疑心无锋让郑南衣送死是假，让她惑人才是真，但瞧她苍白面庞上完全是不解风情的模样，他又觉得自己高估了她。

无锋的人，还真是无用，明明这么块好料子放在身前，却不会培养。

“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们无锋这么喜欢派刺客潜入宫门，那我们送一两个人回去应该不过分吧？”

郑南衣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人就是她自己，她不怀疑这方法的可行性，只是选择的对象实在离谱，她指着自己，不可置信道，“我？”

见宫远徵点头，郑南衣不由对宫远徵的大胆肃然起敬，哂笑道，“你知道我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被当做弃子的吧？无锋都不敢交给我的任务，你怎么敢的？”

“你可以是一把很好的刀，只是落在了废物手里罢了。”宫远徵将废物两个字咬的极重，果然见她拧着眉，忿忿然的样子。

宫远徵承认，他就是故意的，他就想看她不快活。反正哥说了，只要留她一命，其余随他，那他养个药人做玩宠也不过火吧。

“我既然提出了这个主意，自然有信心能教好你。你只管依我吩咐做事就行。”

身家性命都在他手上捏着，郑南衣哪里还有说不的份，任是心中再不满，都得吞进肚子里，她与宫远徵这临时搭档也就这么仓促的凑了起来。多年后想来，郑南衣觉得她的命运大抵就是从那时开始转动，向着截然不同的方向发展。

手腕一阵凉意，惹得郑南衣往后退去，几乎是在下一刻，她就听得咔哒一声，什么东西落了锁。不待她细究，就被人拽了一个踉跄。

宫远徵几乎是炫耀般举起手中银链，笑得天真又残忍，“听说你喜欢金银宝石，巧了，我也喜欢银饰。所以，我特地按着你我的喜好打造了这条寒铁银链，够有诚意吧？”

“宫远徵，你个疯子！”郑南衣试图打开镣铐，却只是徒劳，她愤愤举起手，“打开它！”

宫远徵却置若罔闻，背过身就往前走，将人控制在三步内的距离，“记住，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徵宫的药人。”

在挣扎过很多次都未果后，郑南衣终于放弃了。她向来是个心大的人，也很能接受现实，这宫远徵是个疯子，她总不能和疯子比谁更癫吧。

“你体质特殊，拿来试药最合适不过。受这么点皮肉苦就能赎罪，怎么也不算你吃亏。”

郑南衣不由冷哼一声，“那我可还真得感谢您了，宫大善人。”

为了不让别人看出自己被人用银链牵着的事实，郑南衣特意加快步伐，想要与宫远徵并肩而行。但宫远徵显然不是个怜香惜玉之人，少年身量修长，长腿一迈，走得飞快，似乎下一刻就要御风而去。

郑南衣原本就跟不上他的脚程，再加上受过审讯，一路上更是被扯得跌跌撞撞，好不狼狈。偶尔有几个侍卫路过，也被她灰扑扑的样子吓了一跳，疑心宫门什么时候多了个被流放的犯人。

每当这个时候，宫远徵那疯子总会故意扯动锁链，将人拽到自己身后，贴得紧紧的。那些侍卫一见是宫远徵，哪还有不明白的，心中纷纷感叹，这宫三公子折磨人的手段越发花哨起来。

一来一去多了，饶是泥人都有几分脾气，更何况做惯了大小姐的郑南衣，她打定主意要让宫远徵知道自己也不是好惹的。

路过回廊拐角，郑南衣干脆紧紧抱住柱子停了下来，她一屁股坐下，那力度让疾行的宫远徵险些被拽了个踉跄。

宫远徵回过头，罪魁祸首正盘腿坐在那里，笑盈盈地看着他，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是挑衅的意味。

“郑南衣，你不会想让我动手的。”

彼时，郑南衣远远低估了宫远徵发癫的程度，尚且不能从少年压低的声线中听出无限威胁，直到被他薅着后领拖着向前时，郑南衣才意识到这厮当真相当毒辣。

“我能走！我能走！你别薅我！”郑南衣觉得屁股都快磨破皮了，最要命的是衣裳本就破破烂烂了，再过一会儿，她怕是脸都要丢到黄河了。

郑南衣手忙脚乱地去够宫远徵的手，却总觉得一阵慌张中，她摸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好在宫远徵这回确实停下来了。

不好的是，她又被掐脖子了。

“郑 南 衣！”

宫远徵几乎是一字一顿的方式吼出她的名字，郑南衣觉得从他咬字的方式来看，他巴不得将她也像这样咬的嘎巴响。但她也很无辜啊，被拖了一路的人明明是她，要生气也应该是她生气，不知道他发哪门子的疯。

借着月光，郑南衣发现宫远徵确实很生气，连耳朵都被气得通红，气息急促得像是后面有野猪追他。

见宫远徵抬手，郑南衣立马拱手将自己缩成鹌鹑，高声道，“别打我！对不起，我再不敢违背你的意思了！”

郑南衣不觉得这举动有什么，她是个能屈能伸，相当识时务为俊杰的人，再直接点说，她就是个很怂的人，除了为爱冲锋的时候，大部分情况下，她的胆子和兔子差不了多少。

而宫远徵也被她的阵仗弄了个手足无措，他见过的姑娘里，温婉坚韧有之，刚烈傲骨有之，但从没见过谁像她这样，稍稍一吓，便竹筒倒豆子般求饶个不停。也不知道，开始是怎么熬过前半夜的审讯的。

“我还没动手，你叫唤个什么劲儿。”明明被突袭的是他，她还委屈得不行，若不是见她脸上写满了愚蠢，宫远徵真的要把拷回暗牢继续审问。他伸手去扒拉她掩在脸前面的双手，不曾想她力气倒挺大，他愣是没能撼动一丝一毫。

“我数到三，把手撒开。”

还没等他数到二，郑南衣就立马放了手。笑话，刚已经领教过宫远徵放狠话后的手段了，她哪敢再装死。

宫远徵屈膝，打量着坐在地上的人，她神情紧张地看着他，似乎只要他一有动手的迹象，她就马上捂住自己的脸。

“你倒把你的脸护得紧。”

“那是自然，这可是我唯一说得过去的地方了。”虽然寒鸦柒老说她长得极为艳俗，但她不是瞎子，瞧得见每个人看到她时的眼神。

“嗬，还挺有自知之明啊。”宫远徵见她委屈巴巴的样子，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凌nue^yu，搅得他心烦意乱，她刚刚那般勾搭他，理当是要受罚的，但他觉得过往那些手段都不足以让她有教训。

或许，他也该想想其他的惩戒方式？真是麻烦，他怎么揽了这么一个差事回来。

郑南衣见他阴晴不定，根本不敢再触霉头，一路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多的一句话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