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对我做什么?
如果风刮在脸上是带着冰凉的问候的话,那么白狼浑身竖起的攻势,他呲着利牙凶狠地看向这里时就是风都变成了带血的吼叫。
让她的心被震撼得已经要支撑不住碎裂开。
望溪斯呆在原地,海风越来越大。
她的眼瞳里倒影着白狼发狠的面孔。她觉得自己眼眶里已经干涩得不能再流下一滴眼泪了。
白狼扑了过来。
只在一瞬间。
望溪斯感到身后有一双温暖结实的手臂,把自己揽住保护住了自己。
像是一道白色的闪电,望溪斯的眼角余光处出现了像在发着光的飞扬中的白色发丝,让她猛地想起那个白发少年。她好像突然从噩梦中惊醒了,上眼睑再往上抬开了一些。
那个只在传闻中出现过的白狼少年,就在朝她奔跑过来的一刹那变成了人类的模样。
那夜的温暖让她觉得他很强大,他做的一切都很成熟,在虚弱的迷迷糊糊间觉得他很高大。
现在望溪斯觉得,他原来和自己一样,只是一个未能足够沉稳的血气方刚的少年。
破碎的声响带着细小的冰碎片从她身后飞溅过来。
有一小块石子般闪着锐光的冰刺好像划过了她的脸颊,让她感到脸颊传来轻微的刺痛。
已经变成人形的白狼少年贺峻霖目光锐利地审视面前的这一切。他在那一瞬间发现了鲛人的袭击,也在这一瞬间迅捷地化为人形展开了防御系法术,阻挡住了所有三叉戟的袭击。
只是这一刻的他显得有些疲惫。
快要高到天际的冰墙不断地被刺入三叉戟。又不断地破碎,不断地长出新的冰块。
贺峻霖背对着他们,双手像手握手术刀般挥动着,不断地从指尖结出冰刺。
鲛人的三叉戟几十支一齐从各个角度用比风还快的速度攻来。
贺峻霖紧盯着冰墙的伤口,不断地争分夺秒缝补破碎开的裂口。鲛人的进攻暴躁反常又邪恶狡猾,它们总能找到突破口把三叉戟趁机猛刺而来,但每次都被贺峻霖提前反映弹出冰刺挡住。
可这样,还是有很多次就在快要碰到丁程鑫的后背时才被冻结住。
乌云迅速聚拢,旋转成一团又一团的黑雾盘旋着占据着天空的领地,黑洞般压在整片海面上,飞沙走石地卷走天幕所有的光。
她听到了。
她又再次听到那夜的歌声。想起那夜无数青蓝的萤火灯笼,鲛人的歌声在此时已经变得异常诡谲妖异。
丁程鑫看到她的脸颊受了伤,心里在那一刻像被抽走了所有的氧气。他看着她脸上的血液,无法移开视线,头脑变得钝痛,手臂那处已经愈合的伤口也突然跳动起来,传来阵阵刺痛。
——为什么,我没能保护好你。
身后,鲛人的歌声突然像一根根被割掉的弦,没有逻辑地极速变调,变得混乱又尖锐,分贝高得刺耳。
完全就是怪物的声音。
丁程鑫的注意力都在望溪斯的伤口处。
在宛如魔鬼哀乐般的加速的刺耳歌声里,他的心头突然涌起一种想要知道,她的血液会是什么味道的感觉。
贺峻霖“你们两个白痴人类!还呆在那边抱着做什么?!”
贺峻霖愤怒又带着一丝嘶哑的声线切破了这个诡异的演奏。望溪斯回头,发现他的狼耳又冒了回来,尾巴也出来了。他已经不能再用足够的精力维持完整的人形,但他依旧支撑在前线,
贺峻霖“快走!晚了你们还想不想活着离开!”
“咔嚓”。
望溪斯猛然从自己身后破碎开的冰墙裂缝中,看到了翻滚的海面突然翻上来一只黑色的,好像人手的东西。她睁大眼睛想看清这到底是什么,那只“手”突然变成一把黑色的三叉戟,往缝隙冲来,直飞向望溪斯的双眼。
凭着本能,丁程鑫也说不清,他就是能感觉到望溪斯遇到了危险,他把望溪斯揽过来,一个转身,那个带着黑色烟雾的三叉戟就从他们身边贴着擦过,冰冷的黑气却烧掉了丁程鑫的袖子,丁程鑫不想去管这些,只是关注着望溪斯有没有再次受伤。
他看到望溪斯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她双手捂住耳朵。抱着头蜷缩着,身子在不断地微微发抖。
她在岛上安然无恙生活的十几年。这样的状况从来没有经历过。
丁程鑫觉得心疼。可是。他身体或是灵魂的某处,在看到这样脆弱胆小的她后,激起了某种特殊的感觉。
但是他一直很排斥这样的感觉。
那是怜爱她的感觉。
而不是看到这样恐惧的她身体所分泌出的兴奋感。
不能再触碰她了。可是眼下,必须要再这么做一次。
望溪斯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希望一切都能恢复如初。她想要躲进被窝里,在家里的壁炉前,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丁程鑫“抱紧我!”
丁程鑫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丁程鑫想把她横抱起来。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再次进入了丁程鑫的怀抱里。
一时间想不起来拒绝的理由。
丁程鑫“那我们先走了!你自己小心点!”
他对还在一刻不停作战的贺峻霖说。
贺峻霖“嗯。”
贺峻霖没回头,只哼了一声。
望溪斯在那一瞬间发现自己是被他们保护着的。
遇到危险,命悬一线的时候,只要有他们在,还有其它还未谋面的勇者们,他们都是自己坚强可靠的后盾。
那个时候她充满勇气,她觉得自己可以拯救所有人。那是从小到大一直爱着自己的人们啊。
大家的爱和支持给了自己反抗和对决鲛人的勇气。因为缪斯的死,那种仇恨和愤怒可以抵挡住所有恐惧。可是,其实她还是会害怕,会恐惧。
她只是一个人类,面对的是如此实力悬殊的怪物。
连这么强的贺峻霖也只是能勉强应对。
她的逞强希望也能被人看穿,可以给自己一个能依靠的肩膀。
她不想要再经历那个一个人在夜晚奔跑的,绝望地等待死亡的黑夜了。她就像被关在一个漆黑的被逐渐抽走空气的黑盒子里,脚上手上都被拷上沉重的镣铐,呼出最后一口空气,等待被逐步逼近的饿狼啃食。
她不想要再回到那里去了。
望溪斯抬头刚好看到丁程鑫的下巴,他抱着自己跑步的时候传来温热的呼吸。
他是那样坚决地看着前方。
她的脸颊变得烫起来。
丁程鑫小心着不让自己的衣领碰到她脸颊上的伤口。
她把自己的身体再往丁程鑫的胸口靠得更近了一些。
如果能在一起就好了。
那个瞬间她想。
——如果小岛真的不复存在。一切都没有了。我的世界走到了尽头,但是还有你保护着我。
——我依然是被爱包围着的。
望溪斯知道自己在这个紧急时候不该想这些,鲛人入侵小岛的最后期限还没到,她应该还有挽救这一切的机会。
可越是到了生死关头,她发现自己越是难以克制对丁程鑫产生的好感。
她被丁程鑫一路横抱着,跑向海滩不远处的森林。
没有办法啊,她把脸靠在丁程鑫的肩膀上。只露出两只眼睛,鼻子和嘴巴都不那么冷了。因为丁程鑫的温度是那么的温暖......
望溪斯的眼部不自觉地放松起来。丁程鑫,她想说,如果我们能早一点遇到就好了,在你和缪斯相遇前......现在缪斯已经不在了,你说你其实不喜欢她,只喜欢我。那如果我们在一起了,会怎么样......
她看到离自己已经越来越远的大海。
看到还在使用冻结的冰柱阻挡三叉戟的贺峻霖的侧脸。
望溪斯的瞳孔突然收缩起来。
她猛然发现了左边海边在浮出一个白色的像是鲛人的物体。贺峻霖注意力都在面前激烈进攻的鲛人那里,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刚刚出现的白色物体。那个物体在逐渐浮出海面。她看到是一个人的背部。
在那一瞬间,好像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那个背部逐渐抬起。
她的瞳孔剧烈颤抖着。
在进入森林前,她在层叠交错的树枝的遮挡下,看到了那个白色的人站了起来。
望溪斯想提醒贺峻霖。她张了张口,却无法再组织出任何语言。
只是一眼,她就看出了那个白色的人是谁。
那是穿着一袭白色裙子的少女。
少女眼神空洞地站在海边。面色苍白发冷。
湿透的黑色长卷发贴在两边,皮肤在乌云下白得异常,带有轻微的青蓝。
一道雷声在云中打落,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像是一声在沉闷压抑中爆发的哭泣。
天空开始下起了雨。
雨水刷刷地滴落在沙滩上。发出了沙沙沙的声音。
一只洁白虚弱毫无血色的脚带着海水,触碰到沙地上,圆润的脚趾渐渐陷进了沙子里。打落在她脚背上的雨水被滴答滴答地反弹起来。
风想要吹拂她已经湿透的白裙。她转过头。看向白发少年。